周开霁一晚上睡得很沉。
昨天感冒外加发烧,或许是因为睡前吃了药,被子也温暖,房间门关着,不用担心年久失修的已经不能上锁的大门突然被人闯进,或许是因为药劲,他没有像平时一样经常半夜醒来,一觉睡到闹钟响。
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睡得久过,脑子不再像昨天一样昏沉,他坐起身,脑子前所未有地清醒。
在现在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挥之不去的荒诞感上涌。
他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告诉他亲生父母另有其人,他还跟着那个人回了家。
昨天下班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太过匪夷所思,偏偏一切又都是真实的。
他并不太怀疑昨天听到的话,像那个阶层的人,不会为了一个什么都没有甚至还欠着一身债的他这么大费周章设骗局。
他只觉得荒诞,真实而又荒诞。
从门缝透进的光闪了两下,之后传来敲门声。
是陈秘书,来叫他起床了。
高中生的上课时间确实不太人道。陈落松敲完门闭着眼睛打了个呵欠,再一睁眼的时候,房间门已经打开。
“原来已经醒了。”
高中生穿着身暖色针织衫,针织衫原本是宽松的,穿在他身上看着刚好,没一点多余地方。
看上去精神挺好,发烧应该好了。
陈落松递过随手搭手臂上的校服,说:“张叔昨天拿去洗了烘干,已经可以穿了。”
周开霁接过衣服,低声道谢。
经过一晚上,像是一朝回到解放前,他又变成了刚遇见时的样子,全身上下都透着谨慎小心。
陈落松注意到了,但并不多说,侧头看了眼楼下,说:“洗漱下,等会儿下楼吃早饭,吃完送你上学。”
他说完,又问:“你平时吃早饭吗?”
周开霁摇头。
陈落松没多问,只说:“这里阿姨做的早饭挺好吃。”
早饭确实很好吃。
今天煮的粥,还有豆浆和包子,意外的朴实。
大概是因为早起,坐在旁边的人眼皮一直耷拉着,喝粥喝得发困,看上去和上早课的学生神似。
第一次在陌生的地方和人一起吃早饭,周开霁却奇异地放松,没有像之前一样紧绷。
陈落松斜斜看了眼坐在身边的人。
校服原本看着正常,到高中生身上后就显得小了,袖口和衣摆短了一截,像是很久以前的衣服。
也就看了一眼,他慢慢收回视线,喝豆浆的中途顺带打了个呵欠。
吃完早饭,又上了昨晚的车。
陈落松靠在座位上,侧头问:“今天放学后除了打工还有其他安排吗?”
坐在旁边的周开霁说没有。
今天是周五,放学早,打工的时间比平时多,是最忙的一天。
“那这样。”
陈落松换了个姿势,试图和人打商量,说把今天下午的时间匀给他。
他想带去做个基因鉴定。
他找人不会找错,只是就法律层面上需要一个客观论断。
高中生只需要点头同意或者拒绝,其余他会安排。
周开霁同意了。
他也想要一个事实。
从昨天到今天,给他反应的时间太过短暂,他来不及想更多的血缘所属所代表的意义,只想要一个真相。
陈落松说“好”。
车辆驶过环岛,又汇入主路,绕过街区,最后在路边停下。
百米开外的地方就是学校校门,在周开霁下车前,陈落松挥挥手,说:“下午见。”
周开霁下了车,礼貌说了再见。
坐在车里的人仍然挥挥手。
“……”
周开霁短暂思考,之后试探着伸出手,缓慢挥了挥,说:“……下午见。”
坐在车里的人满意点头,终于放下了手。
周开霁背着书包,早上的风吹着,但身上衣服暖和,已经不像之前一样冷得透骨。
高中生走在路边,进校门时,黑色车辆从路上离开。
车内,陈落松垂眼查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顺带对司机说:“回去知张叔一声,让公证律师做好准备,鉴定结果今晚出。”
司机说好,之后问是否去公司。
“不去,掉头去东区见个人,”陈落松放下手里手机,又打了个呵欠,“再放董事会那些人两天。”
——
周开霁很安静地学习了一天。
昨天休息得很好,今天来学校后他没有像平时一样栽倒在桌上,上课听讲,下课做作业。
之前太多的课没有听,他已经落下很长一段进度。
看到他在课上没有倒下,同桌看上去有些惊讶,但没说话,只是往这边多看了两眼。
高中分班已经将近两年,他来这个班上一年半,同学彼此间已经熟悉,小团体也确立,关系远近基本成型。
周开霁几乎所有的重心都倾斜在了学习和打工上,在校没有社交,是理所当然的边缘人物。没有人太过关注,今天的变化也无人过问,只有人聊天时提了一嘴“经常打瞌睡的那个人今天居然没睡”。
周开霁低头拿笔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