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从侯夫人的院中退出来的时候,只觉整个人仿若被冰块给包裹着一般,浑身上下,到里到外都在冒着寒气,再被屋外的寒风一吹,身体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哆嗦,她下意识用手指紧紧拽着身上的狐毛披风,抱紧双臂,却仍然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从侯夫人的主院到二房,不过区区三四百米的距离,她在风里深一脚,浅一脚的,却像走了半个世纪。走到二房门口的时候,一张脸半青半白,身体摇摇欲坠,给人的感觉像是生了大病一般。刚从主院回来的梓钰看到母亲的模样,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跑过来,一把将她扶住:“娘,你怎么了?” “梓钰,如果娘做错了事,连累了你和你姐姐,你,怪不怪娘?”浑身冰冷的杨氏触及儿子手中递过来的体温,浑身一个激灵,终清醒了过来,她的目光落在儿子那张俊秀逼人的小脸上,心头一酸,两行眼泪不自觉的就顺着眼眶滚了出来。 “娘,发生了什么事?”梓钰见状,心头愈发的急了几分,连忙问。 “无事,梓钰,你三姐一向待你亲厚,即便娘真做了什么对不住她的事,想必,她也不会牵怒于你。”杨氏的眼泪越流越凶,她静静的看着这两年来越长越好、才学越来越出众、人也越来越懂事的儿子,心头又是欢喜,又是悲凉。 侯夫人将她心底最后一丝期待都给掐灭了,曾经那个被她捏在手心,想让其生就生,想让其死就死的小贱种,已经成长为让她仰望都望不到的参天大树,十八连云寨那样的凶匪,那丫头说灭就灭了,没有了侯府的庇佑,她想踩死自己,想必不会比踩死一只蚂蚁费劲多少吧? 这一刻,杨氏心里终于生出了后悔之意,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去招惹那可怕的丫头?明明她身体里的灵魂已经和之前那个贱种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公公,婆母不只一次的告诫自己,让她不要去招惹那丫头,可自己听不进,不甘心啊。 她不甘心周氏那贱人明明都死了,还是丈夫心头的朱砂痣,让他念念不忘,她更不忿周氏那贱人生的女儿在被赶出家门,没有了家族的庇佑下,竟然还能生活得那么好,即便那丫头的灵魂很可能已经换了人,可躯体还是那贱人的女儿不是? 最让她生气、愤怒的是公公,婆母,居然让自己的儿子,侯府二房嫡出的公子去讨好一个外室所生的贱丫头,凭什么?她不甘,她不忿,她接受不了,她咽不下这口气。 正因为如此,她才时时刻刻,心心念的想着要弄死那丫头,才会添油加醋的怂恿娘家人出面,把燕回村种植药材一事透露给了十八连云寨,当然,她透露此消息的时候,隐瞒了这贱丫头和十三当铺合作的关系,父兄对她一向宠爱,眼见她受了委屈,自然是要为她讨回公道,同时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在接到她的消息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把这事给办了….. 现在没能借刀杀人、除掉这丫头,反而是去燕回村抢夺药材的十八连云寨被她给灭了……什么叫偷鸡不成反蚀一把屎?什么叫现世报?她应该就是这个中典型吧?现在那丫头灭了十八连云寨,下一个,想必就轮到自己,轮到杨家了吧? 可笑,想她杨妍之向以聪明自居,与周家丫头斗了许多年,最后周家倾覆了,周家那贱丫头身负血海深仇,却欲诉无门,她暗自快意,窃喜不已,以为自己赢了,却未想到头来,她不仅亲手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同时还害了杨家。 一想到娘家因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一切,杨氏就有一种以死谢罪的冲动,她想通知娘家,让他们不惜一切的去弄死木君璇,可她不敢,她不敢面对父兄,不敢去想当父兄得知一切真相后的心情,更重要的是,她不能确定,父兄能不能对付那丫头。 据说十八连云寨加起来共有数万悍匪,连军方都不敢轻撄其锋,这样的势力那丫头说灭就灭了,这样的妖孽,区区一个杨家动得了她?她恐惧,不安,她想先下手为强,可她偏偏什么都不敢做,她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无助而焦虑的呆在牢笼里,等着别人来挥下屠刀…… “娘,你对三姐做了什么?”梓钰听得杨然那句无头无尾的话,心头不由一跳,他这三年来,去燕回村小住过几回,愈是与木君璇相处,就愈是钦佩这个自离家之后,就仿若脱胎换骨般三姐,以他对三姐的了解,娘亲不找她的麻烦,她是不会来找娘的麻烦的,可若娘亲…… “没什么,这些日子娘不时想起以前的事,觉得自己确实挺对不住你三姐的,突然心生感慨罢了。”杨氏看了儿子一眼,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笑道,她已经做错了事,总不能再把儿子也牵连进来。 “娘,真没事?”梓钰一脸不放心的看着杨氏,母亲现在看起来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真没事,傻孩子,娘不过是有些累了,你也知道年节期间,咱们侯府一向都很忙,加上今年你大伯回来了,府里格外热闹,事情又多了些,我忙了几日,就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休息两日就好了,放心吧。”杨氏笑着安抚儿子。 杨氏坚持不肯说,梓钰也没法子,只能一路扶着母亲,送她回房休息,从杨氏院子出来的时候碰到二姐木文馨,又问了两句,木文馨只知杨氏这几日有些喜欢发呆,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自然说不出所有然。 杨氏接下来真的病倒了,这一病就是十余日,转眼间新年过完了,快到元宵节的时候,她才慢慢开始好转,若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女儿今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