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和离书三个字,黎童就火冒三丈,拳头再次硬了,她当时就不该留手,应该打得再重一点,干脆打得他生活不能自理,还谋什么反,打成残废,她养他一辈子。
“那您是怎么想的?真要我跟他和离?”
“童童,这和离书于你而言,能保你性命。”
黎童眯了眯眼睛,黎相的态度跟之前不一样了,他似乎确认了什么,他靠向了百里烨。
其实今天来,也不是为了真要给黎相下蛊,不过是为了吓一吓他,黎相混迹朝堂多年,稳坐丞相之位不动摇,心思算计都强于他人。
可黎童不同,她是他们放在手心里宠着的傻了一辈子的宝贝女儿。
他们不舍得再蒙骗她。
论算计,黎童自然算计不过这只千年老狐狸,但若是打直球,这些个人精定然也招架不住。
黎童不吵不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直直看着坐立难安的黎相。
书房外,朱佩佩严阵以待,手里捏着一只小竹筒,软木塞被轻轻打开一条缝,一条灰褐色的带着长须的虫子在竹筒口子的边缘小心试探着。
黎相打了个不怎么起眼的哆嗦。
“字据与和离书。”黎童伸出手。
黎相仍旧犹豫着。
“爹,这蛊,能让人变得痴傻,其实原本我也没打算将这蛊用在您身上,毕竟您是我爹,您疼我爱我宠我,童童都记着。可百里烨这件事,女儿已经插手很多,若真要我置身事外,其实也简单,这蛊我来中。”
黎相瞪大了眼睛,急急道:“童童别冲动,你要是真傻了,你娘非得跟我和离不可。”
黎童耸了耸肩:“但凡我真傻了,日后无论事成事败,都跟我没关系了,反正您手中也有我与百里烨合作的字据,以及百里烨不要我的和离书。与其最终让我痛苦,不如提早处理,您觉得呢?”
“爹觉得不妥。”
“字据。”黎童摊开手:“和离书。”
“童童,有了和离书,你就不用真傻了。”
“可我不想跟他和离。”
黎童吐出这句话的时候,百里烨正与黎胤之走到书房门外。
“我嫁了他,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辈子我也不离开他。那份字据您尽可烧了,这份和离书您若非要留着,也行,我自愿真傻,反正我不跟他和离。”
“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我想与他生同衾死同穴。爹,我爱他,离不了他,您把和离书给我吧?”
黎童的声音听上去委屈又坚决,百里烨站在那,半边身子冰凉,半边身子火热,初次见她的时候就知道她但凡下了决心,就一定会做到底,却没想到她真就一头扎在了自己身上。
“啧,我单知道我妹妹死脑筋,却不知道她这么死脑筋。天底下好男人多了去了,怎么非栽你身上了?”黎胤之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咬牙切齿地说着,还瞪了一眼神思未定的百里烨,见他不说话,又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问道:“为了我妹妹,你能不能放弃……”
“不能。”百里烨脱口而出。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背对着他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朱佩佩,视线却好像已经穿过她,落在了那个拿自己威胁亲爹的黎童身上。
“事情已经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了,你觉得……”百里烨扭过头,神色冷肃:“百里冼会放过我吗?”
黎胤之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话。
这个问题的答案谁都不知道,百里冼的心思比先皇还要深沉难猜,那张永远不动声色的年轻面庞,还有始终沉稳忍耐的性情,别说黎胤之,就是连站在朝堂上多年的黎相都有那么几分摸不透。
说他仁慈,在下达将人犯施以剐刑的命令的时候,他眼都不眨一下。
说他残忍,在被宫妃背叛的时候,他却只夺了封号,将人逐出宫去。
若说他不爱民,却又能亲自率领大臣为百姓下地,在遭到抱怨的时候,甚至厉声呵斥,但凡是利民之策,他从不多话,户部掏不出钱,他便自行降了宫中用度,无论如何都能将那笔赈灾款凑出来。
难以捉摸。
心思诡谲。
这也是黎相一直以来没能真正下定决心的理由。
而百里烨的手段,相比较起来,更为直接明了。
他在军中的威望,远超当年的先皇,二十万边军只听他一人的,哪怕他没有兵符。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皇帝大多惧怕这类将军,要么夺其兵权,将人困在皇城,要么夺其首级,取而代之。
可百里烨,自从西麟回来以后,就主动留在了翊城,不再领兵。
如今的边军统领,是百里烨当年亲自教导的副将,已多年未归翊城,不知忠心是否尚存,但在百里烨看来,依旧可用。
人心易变。
哪怕是贺源,百里烨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猜忌一二。
而黎童,这个本该不信任自己、本该丢弃自己的人,却信誓旦旦地对旁人说,要与他生同衾死同穴。
烧字据的时候她都没那么生气,却因一份和离书,气得揍了自己,现在眼睛还疼着呢,百里烨抬手捂了捂已经没那么青黑的眼眶,嘴角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