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申时, 天却暗的好似要入夜,倾盆大雨砸落在瓦片上,叮咚作响,偏头向天上一看, 黑压压的乌云像是伸手就能够到。
齐布琛沿着抄手游廊走回正院, 进入书房,在门口褪下因为微风斜雨打湿的大氅。
胤禛搁下笔, 起身向她走来, 握住她的手将人拉到火炉边上,边烘烤边揉搓:“人走了?”
“嗯。”齐布琛任由他捂手,左右活动脖子, 端着姿态坐那么长时间,真的累。
手暖的差不多了, 胤禛又用暖呼呼的手去给她捂脖子,顺便捏一捏缓解乏意:“说什么了?”
“还不就是那些话, 一点儿新意也没有。”齐布琛抱怨道,学着那些夫人叭叭, “王妃您与王爷夫妻情笃, 最是能理解咱们, 我们爷不是不想,只是因为这这这那那那, 所以才不能如期送回,这路上不太平, 您一定能理解的吧?”
胤禛憋着笑看她作怪:“辛苦王妃了。”完了叹气又骂,“一群尸位素餐之徒,就该将他们都革职!”
正值汇算一年税收的时候,户部上下都忙着这事, 但偷税漏税瞒税拖税这事儿自古有之,此时也不例外。那任地离得远的,天高路远,去年的税收能拖到明年才送来,问就是有各种困难,你能拿他怎么办?这都算好的,还有那中途给你上个折子,说任地遭了灾了,不得已先拿了去岁的税银赈灾,你不但不能让他把税银补交上来,还得给他免去今年的赋税。
胤禛虽然不管税收这事,但他如今挂职户部,就有那自以为聪明的人上门来送礼,想让胤禛给家中在外地任职的人说说情,毕竟税收是考评官员的重要参考数据。
胤禛以公务忙为由推拒了所有请见,这些人家就见缝插针,派出女眷来找齐布琛。
胤禛推了,她就不能再推,这阵子齐布琛光赶场见人了,都没做成什么正事。
“就是!”齐布琛同仇敌忾骂道,“给狗喂吃的还知道摇尾巴看门呢,给他们发俸禄却只会占着茅坑不拉屎,简直禽兽不如!”
本来生气的胤禛哭笑不得:“你近来怎么越发不注重形象了?”
以往她哪儿说过这些字儿。
“老夫老妻了,别在意这些。”齐布琛不在意的道,还反问,“难道你不想骂?”
胤禛立马点头:“想,想,王妃骂的深得我心。”
齐布琛嗔他一眼,沉吟道:“有个事儿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也就罢了,老十福晋这段日子却是频频上门。我一开始以为她也是想找我问什么生子秘方,结果直说以后,老十福晋却说她对生子秘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何止没有兴趣,博尔济吉特氏当时甚至相当不屑道:“谁要给他生孩子,我是来京城享福的,可不是来生孩子的。他想要,后院女人多的是,让那些女人生去。”
齐布琛当时就对这个草原来的女孩子好感大增:“我瞧着她的神情不像作假,但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就和我亲近,你觉得她是因为什么呢?”
“老十最近也频频来找我。”胤禛神色平常,“前些日子,皇阿玛启用阿灵阿为理潘院尚书,纳兰揆叙没少出力。从那之后,他就减少了跟老九来往的次数,转而来找我,看来他也没有那么草包,还算聪明。”
齐布琛若有所思,三胞胎周岁宴后不久,胤禟和胤俄就搬出宫,和他们住在了一条街上。早在他们还住在宫中的时候,所有人就知道他们哥俩和八阿哥关系极好,但出宫后齐布琛却发现,两人去胤禩府上的频率却并不高,起码胤俄是不怎么去的。
是不是那时候,胤俄就在刻意疏远胤禩?毕竟现在大千岁党一片火热,而胤禩是众所周知的大千岁党中坚力量,他二人和胤禩关系好,也被有些人看做是支持胤褆。阿灵阿虽然明面上没表态过支持胤褆,但他和纳兰揆叙交好是事实,有心人是不会因为他表面上的态度就不多想的。
“那我对老十福晋?”齐布琛迟疑问道,在这些事情上,她还不是很能把握住态度。
胤禛拍拍她:“该是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咱们又不想着做什么,当正常妯娌就是。你喜欢就亲近点,不喜欢就拒绝,无妨。”
胤裪、胤祥、胤禵也在过去一年出宫开府,并陆续迎娶了福晋。
齐布琛点点头:“你账算得怎么样了?”
胤禛顿时头痛,捏捏太阳穴:“还得熬几日。”他虽然不必管税银那一摊子,但因为户部这段时间的人手大都被调去忙税银,反倒将其他琐碎的事都压到他身上,只一项核算各部咨取钱粮就让他头大如斗。
“唉,那赶紧做吧。”齐布琛起身,走到自己的案桌之后,开始帮胤禛算账。
这样的情况持续有一段日子,眼看胤禛每日不到宵禁不回府,回来了也要在书房熬夜,问清他到底在忙什么后,齐布琛干脆让他将账册带回来做,一来家里好歹舒服些,二来她也能帮忙。
一开始胤禛还有些犹豫,毕竟这是公务,虽然不是什么机密,但受‘后宫不得干政’思想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