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龙和杨文岳下了马,步入到一处荒凉的破庙当中,这庙的殿庑有一半都毁坏了,院子里都是干枯的荒草,再被积雪遮盖,断碑也倒在地上。两人进去之后,让亲兵站在远处戒备,两人则密谈起来。
傅宗龙叹息道:“学生以待罪之身,奉命出京,受任陕西三边总督。皇上要学生率领关中将士,来河南剿灭流贼。不想今日一战,竟然溃不成军,实在无颜上对皇上,下对中原百姓。”
杨文岳安慰道:“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傅大人不必难过。这几年,官军每次遇到流寇,总是惊慌溃逃,所以学生常常主张持重,不敢轻易浪战。”
傅宗龙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杨文岳对他主张作战有些不满。这几年他在牢狱中度过,其实对义军实力的增长并不了解,还想着像崇祯初年那般,官军到处追着流寇跑。他叹息一声,替自己开脱,“学生并非不主张持重,实在是皇上一再催逼,明知道这仗打了,也未必有功劳,但不打定然获罪,两难之间,必选其一,所以学生决定一战,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死于西市,大丈夫岂能重对狱吏。”
提到皇上,杨文岳也只能叹气,崇祯太过急躁,只是一味的催战,对实际情况根本不了解,这几年无论对流寇还是对关外的女真人,连战连败,都是有原因的。于是叹道:“大人的苦衷,我也深知。事到如今,咱们只能在这里死守待援,幸好在混战中,咱们身边的亲兵还没有溃散,还有一万多人,只要你我镇定指挥,鼓励将士奋发忠义,齐心一战,还可以固守数日。另外丁督师驻军在商城一带,据此地不远。左良玉总兵虽在湖广,但也不过是三四天的路程。还有贺人龙、李国奇、虎大威三帅逃走不远,料想他们都会过来救援,毕竟我们是皇上钦点的督师,如果咱们阵亡,他们见死不救,也都罪责难推。今夜我们一面向皇上飞奏败军危急情况,一面飞檄三帅和丁督师、左总兵,让他们速来相救。”
傅宗龙道:“我也是这个主意,我们现在就部署军事,然后各自向朝廷飞奏。”
杨文岳点头道:“学生人马较少,东南一带归学生防守,贼寇从西北而来,西北一带守寨的事情就交给大人担负起来,可否?”
傅宗龙道:“如此甚好,我就是打算这样划分防守的。只再稍作调动就可以了。我们还应派出人马在寨墙外面掘一条壕沟,修补寨墙,把携带的火器、大炮都架设起来。”
正说着,寨子东面传来隆隆马蹄声,原来是范青担心追击傅宗龙等人的兵力太少,让赵恩带领一千骑兵赶过来增援。赵恩来时被范青嘱托,要试一试官军是打算在火烧店死守待援,还是暂时休息,等待时机逃走。如果待援的话,就不用进攻,只是监视,等待大队人马,如果逃走,就派骑兵追击,务须将他们击溃。赵恩率领一千多骑兵,呐喊着冲向寨子,距离二百多米的时候,左右分开,向寨子里射箭。傅宗龙已经命人架设起来大炮,便发令放炮还击,一时间炮声震耳,硝烟升腾。只见赵恩挥动旗语,随后锣声响起来,队伍缓缓撤去。赵恩已经摸到敌人的意图,他们架设大炮,修补寨墙,还挖掘壕沟,显然是要准备坚守待援了。
乘此机会,傅宗龙命令挖掘壕沟的士兵,将壕沟尽量的挖宽、挖深。寨墙的缺口之处,也用拆毁的房屋木料和转头堵死,并用砍下的树枝塞住路口,使义军的士兵不能直接冲杀过来。傅宗龙为了激励士卒,不顾自己一把年纪,亲自到壕沟中背土。这也是他为官这么多年第一次,现在形势危急,他也不得不放下架子。
忙碌一阵儿,他就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给皇上写奏本。这时候,他才想起刚才在孟家庄混战的时候,自己的尚方宝剑已经丢了,连皇上的敕书也被人给一并抢走了,只有他的一颗总督银印因为绑在自己的腰间,侥幸得到保存。对于这几件事情,到底怎么措辞,能既不太脱离实际,又能摆脱自己的罪责,很费踌躇,不禁长叹一声。
傅宗龙开始亲自草拟奏本,原来跟随他的几个掌管文案的幕僚,有的失踪了,有的死在混战当中,还有一位受了重伤,所以尽管他老眼昏花,也不得不亲自提笔自己写。
刚写了几个字,杨文岳又匆匆来见,向他说道:“傅大人,据学生看来,目前我们还不宜在此死守,刚才流贼上来冲杀一阵,又退了回去,必是等待大队后续人马。现在已经知道与咱们对战的是闯营军师范青,此人十分有计谋,且勇猛善战,是文武全才之人。今天下午他带着主力追杀三位逃帅。我看在追杀之后,他必然回师包围咱们,到时候,再想逃就来不及了。听说,今天击溃咱们的不过是贼寇的先锋骑兵,后面还有数万大队步兵正在赶来。等敌人大队人马到来,咱们四面被围,岂不是在火烧店坐以待毙?学生之见,还是走为上策。”
傅宗龙摇头道:“我主意已定,与其死在火烧店之外,不如就死在火烧店之内,如今大人不过是想奔往项城或者沈丘。据我看,敌人都是骑兵,而我们这一万多人都是步兵,一旦到了荒野,人家骑兵驰骋,咱们就会被击溃在旷野当中,所以我是宁可死在此地,也决不逃走了。”
杨文岳见他决心不逃,只得道:“文岳身为保定总督,决不单独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