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冷笑道:“我辈自束发读书,习知忠义二字,身为朝廷官员,不幸陷为敌手,为国殉节,份所当然。况学生身负皇恩,天恩高厚,更当以颈血洒寇廷,断无惜死之理。大明朝二百七十年,是否到了末世,不得而知。当今圣上,年轻有为,并非桀纣之君,也无失德之行,只是群臣昏聩,尸位素餐,才导致国家混乱,但必有拨云见日,重见天光之时。我今日为国为民而死,日后必留名史书之上,有何详虑之处。”
范青笑道:“你所谓的‘忠’不过是愚忠罢了!自古以来如果一切有识之士都想你这样的想法,就不会有改朝换代了,至今咱们还是在夏朝桀纣的子孙统治呢!明太祖解民倒悬、吊民伐罪,难道不是造反?他若讲愚忠,就不会有你现在效忠的这个朝廷了!”
王奎冷笑道:“本朝太祖驱除鞑虏,复我中华,杀败的是异族侵略者,救的是被异族统治的水深火热中的百姓,你们一个流贼也敢和太祖相提并论。”
范青微笑道:“太祖是要饭的出身,时势造英雄,他能成功,不是有多么天纵英才,而是得到了广大穷苦百姓的衷心拥护,才有这样的成就。你学孔孟之道,应该知道孟子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也应该知道李世民说过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民心所向才是一个政权能否发展壮大的根基。崇祯皇帝是昏君或明君咱们暂且不说,只说这天下百姓,哀鸿遍野,饿殍满地,朝政混乱,外交失败,异族侵略,遍地贼寇,朝臣束手无策。反观我们义军,高举义旗,王师将至,所到之处受到千千万万百姓拥护,难道不是民心所向么?”
“呸!”王奎冷笑道:“什么王师,休向自己脸上贴金。”
“放肆!”亲兵队长蓝应城,连同几名亲兵在一旁越听越恼,忍不住大声呵斥。向王奎这样的大明官员,义军不知杀了多少,连巡抚、藩王、总督都砍了脑袋,不知怎么大将军对这个区区县令这么客气?他反倒自抬身价,出言不逊。
“你们退下!”范青挥挥手,让蓝应城几人退出大帐,笑道:“你说我们义军怎么不是王师啦!”
王奎道:“什么义军!什么王师!只不过是一群流寇和杆子罢了!所到之处烧杀淫掠,残害百姓,多少无辜生灵遭到你们的涂炭。哼!若不是因为你们这些流贼,国家怎能不是关外女真人的对手,国家又怎能衰败到如此地步!”
范青一笑,持这种观点的人从古到今都有,把大明朝不敌满清的罪名怪在造反的饥民和起义军身上,最有名的是那句,“不做安安饿殍,效尤奋臂螳螂。”这首诗不一定是杨嗣昌写的,但确实真实反应了当时明朝权贵阶层对农民起义军的心理。
王奎又道:“所谓‘仁义’‘王师’都是欺骗老百姓的手段,你们连人肉都吃,还有什么信义可言。”
范青笑道:“我们怎么吃人肉啦?”
王奎冷笑道:“你们攻破洛阳,杀了福王,然后煮食福王尸体,做了一锅‘福鹿汤’,天下谁人不知?像你们这样的食人恶魔还谈什么仁义救民?”
李岩和范青都苦笑摇头,他们都经历了洛阳之战,当时李自成只下令把福王斩首,从来没有福鹿汤之说,这是有些心意恶毒的士绅借读书人之口,有意栽赃陷害,污蔑起义军。这谣言一直传到现代,虽经历史学家辟谣,但仍然有人深信不疑。可见古代读书人舆论喉舌的威力,傅宗龙主张笼络读书人,制造对义军有利的舆论宣传,可见是多么的重要。
李岩道:“就算我们吃了福王,也只杀一个人,你们周王要用壬癸之计,淹死百万开封无辜生灵,你怎么不说了!”
王奎冷哼一声,“那也是在你们围城逼迫之下,周王才出此下策的。而且周王已经被你们判处了死刑,还要怎样?”
范青摆摆手止住还要争辩的李岩,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王县令,我有一个提议,这三个月内,你跟着傅宗龙学士。”说着,伸手向傅宗龙一指,傅宗龙站起来拱手听令。
只听范青道:“傅学士负责开封城中的民政,你跟着他,看我们义军做事,只要能说出一件,不仁不义,戕害百姓之事,我就承认我们闯营并非义军,然后公开向你道歉,如何?”
王奎哼了一声,并不说话,他不想答应,因为他今天来见范青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本来想如古代那些宁死不屈的先烈一般,痛快的骂贼而死。也知道范青想要他投降,用的是激将之法。但他心中实在不信范青的军队是王师,很想收集闯营的一些恶行,然后痛斥范青一番。
只听范青嗤笑一声道:“怎么,王县令宁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也不敢见见我们义军真正的样子么!”
王奎冷笑一声,“你不用激将于我,这个赌我跟你打了。”
范青也点头笑道:“好,咱们三个月之后,再辩论此事。随后让亲兵带王奎下去,给他找一个住处,也不必关押了。
等王奎下去,范青和李岩三人继续商议经营开封之事。
李岩道:“大将军给王奎限期三个月,是不是觉得三个月之后,可能会有大战。”
范青点头叹息道:“河南是中原腹心,地理位置重要无比,崇祯和朝廷怎能坐视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