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利诱了!”李岩如果不是已经从范青口中得知了,县令把呈文交给巡抚,自己死罪难逃,几乎就要被他蛊惑了。县令明知道呈文已经交上去,几天之内,死刑的判决就要发下来,还在这里面不改色的欺骗自己,简直是无耻之极。
李岩冷冷道:“在下因为赈济饥民招人忌恨,欲置死地而后快,倘若我写了这封书信,不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勾贼攻城’的罪名更加落实了,再说红娘子带领数千人马,大举来攻,不可能见了我一封书信,就退兵的,大人还是另想他法吧!”
县令哎唷了一声,“话不是这么说,红娘子在困厄中得公子相救,视公子为恩人。只要公子好言相劝,她岂有不听从的道理。公子,其实陈永福总兵剿灭这群流寇易如反掌,我今天来见公子,是给公子一个机会,一个天大的好处,公子可要珍惜啊!”
李岩心意已决,摇头道:“不管怎样,我是不会写这封书信的。大人不是说陈永福大军马上就到么!等他来了,红娘子即可剿灭,学生写这封书信也没有什么用处,请大人不用再劝了!”
知县心中十分恼火,拈着胡须,斜睨李岩,半晌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道:“机不可失,你不听我的话,只怕大祸临头,随时都有性命之忧。”说这话的语气阴森森的,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李岩心中充满了怒火,冷然道:“秋后处斩也是死,现在死也是死,只不过早死几日罢了,我李岩是贪生怕死之辈么,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哼!”
“不识抬举!”县令勃然大怒,霍的站起来,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李岩当然又被带上镣铐,押送回牢房中了。李岩靠着范青这边牢房的铁栏坐在地上。
范青轻声道:“公子,你做的很好,这狗官别看现在凶,其实他是走投无路了,等红帅破城,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岩那边却许久没有说话,不一会儿,只听李岩小声啜泣起来,“不管怎样,我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我一辈子都要背上一个谋反叛逆,不忠不孝的罪名了!”
范青觉得有些好笑,但没有嘲笑他,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被儒家思想洗脑,人人一根筋,把这些忠义孝道,看的比自己性命还重要,不了解那个时代的读书人,就不能理解他们心中的痛苦。
李岩一面流泪,一面道:“我从小没见过母亲,我父亲李精白是天启年的尚书,到了崇祯即位,说我父亲阿附阉党,被免职发配到边疆,那时候我才十岁。从此我在家族的地位一落千丈,人人都嘲笑我,说我是阉党的儿子,那时,我的心中是很痛苦的。”
“为了证明我自己,我没日没夜的读书,就为了光宗耀祖,为了证明我是李家的好儿孙。终于我考中了举人,为家族挽回了一点名誉。也在家族中有了一点地位,为了证明我自己,我严苛的要求自己,按着书上君子的标准,克己复礼,做事仁义。我散尽家财,救济灾民,我还劝李氏家族的其他人,还有县城中的乡绅一起救济灾民,我做错了什么!他们把我看成眼中钉,非要把我置于死地而后快。”
范青叹息道:“李公子,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忠义之人,可惜你生在末世,你在的那个阶层的人,没有能理解你的,你成了他们当中的异类。他们排斥你,害你,想把你置于死地,把你从他们的圈子当中赶出去。你的痛苦我能理解,你毕竟与这些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血脉相连,把你从中剥离,这切肤之痛,痛彻心肺。然而……”
范青语气一转道:“公子可曾想过,你离开这个阶层也是一个好事。公子交游甚广,洞明世事,你看大明朝还有救吗?”
李岩叹了口气,他不愿意违心说话,这些年他在河南游历,见到了种种**,暴政,民不聊生的景象,大明朝已经到了末世了,虽然他留恋自己的阶层,可是心中也知道这些大明朝的乡绅,就像空中楼阁一般,迟早会坍塌的。
范青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公子现在同红帅一起造反,焉知日后能不能出入庙堂,封侯拜相。太祖当日领着一群开国元勋要饭的时候,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成为读书人口中的圣贤吧!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公子被人诬陷,不得已毁家造反,我认为不是坏事,而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能给公子开辟一片新天地的好事。”
李岩长叹一声,道:“多谢范先生开导,刚才我伤心欲绝,经你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就好多了!”
“那么,公子愿意随红帅一起起义啦?”范青笑问。
“唉,走投无路,只有造反一途了,在下愿意听从范先生和红帅的安排。”李岩道。
这时候,监狱外面脚步声杂沓,只见十几名黑衣捕快走了过来,这些人同衙役一样,都是县令的打手。监狱中的囚犯都是他们送进来的,一见到他们进来,都变了脸色,一起噤声,监牢中一片安静。
这些捕快有的挂着腰刀,有的手中拿着短棍,在另一只手上轻轻拍着,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监狱中的囚犯知道,某个牢房中的犯人要倒霉了,脸上一起露出惊惧的表情。
却见这群捕快,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牢房,李岩的监牢停下来。
李老九上前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