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李自成的眼睛有些湿润,喉咙也微微哽咽,他翻身上马,在马上扫视所有人,一张张年轻的单纯的勇敢的面孔,有些是新加入的,有些则是追随自己多年的。
李自成对着所有属下朗声道:“兄弟们,你们都是我的属下,也是我的兄弟,今天我就用大哥的身份跟你们说几句话。”
“我李自成是穷苦百姓出身,被有钱地主乡绅欺负,曾像狗一样活着。我痛恨这黑暗不公的世界,我起来造反,是为了挽救千千万万被人欺负,像狗一样活着的人,让他们挺直腰杆做人。你们追随我,跟着我起义,你们也曾经有过这样那样被人欺辱,挨饿挨打挨冻的日子,咱们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的。”
“现在我可以选择一部分人渡河逃命,一部分断后牺牲。可是,我想问,那些活下来的人会不会内疚,用自己兄弟的血来铺路,换自己的逃命。活下来的人会内疚一辈子,他一辈子都没法子再站起来,只能永远的屈辱下去。不,我们不要这样活着,我们要堂堂正正的站着。”
李自成伸手向远处贺人龙的部队一指,他的浓眉巨眼都显出一往无前的气概,大吼起来:“现在敌人就在那里,他们比我们多五倍,可是我们不怕他们。只要我们兄弟同心协力,就能打败他们,胜利在那里。打败他们我们就能不再像狗一样活着,就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你们想不想?”
数千士兵无论将军和普通兵士一起高呼,“想!”
李自成跃马到河边,唰的一剑砍落,将一艘船的缆绳砍断,这艘船随着激流,打着转,飘向下游。李自成的亲兵上前将所有缆绳都砍断了,所有的的船都飘走了,背水一战。
李自成回头看着所有人道:“从现在起,咱们没有退路,背水一战,咱们也没有将军士兵的分别,所有人都是兄弟,都是想要站直腰杆的受苦人,一会儿,咱们一起冲锋,一起流血,一起倒下,一起为冲出这黑暗的世界,流干我们的每一滴血,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世上没有我们做不到的事情,要么生,要么死,你们自己选择,行不行?”
数千人一起高呼,“行!”
“好,壮哉!”李自成点头,“咱们先吃饭,一会儿与狗日的官军决战!”
此刻,在数里外山丘上的贺人龙,脸色逐渐凝重起来,他已经看到,义军在把老弱辎重渡河之后,把所有船的缆绳都砍断了。剩下的义军已经没法渡河,这是要背水一战,敌人要拼命了!
“立刻整军,准备战斗。”贺人龙沉声发布命令,今天的战斗不会容易了,可能是他一生当中,最艰难惨烈的一战了!
此刻,山上敌军的变化已经被报告给了李自成,李自成轻蔑的看了一眼数里外正在列阵的官军,再看看自己的属下战士都坐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吃干粮,气氛有些沉闷。李自成向人丛中的李大嗓,笑道:“大嗓叔,吼一段啊!听你吼一段秦腔,再与敌人决战,更有劲。”
李大嗓和他的火头军没有选择过河,而是留在河这边和战士一起与官军决战。
李大嗓哈哈一笑,道:“遵命!来段斩单童。”随后对身后人道:“都抄家伙!”众伙夫纷纷拿起锅铲,勺子,锅盖等等家伙当乐器,叮叮当当先敲打几下,作为前奏。
只见,李大嗓一手叉腰,一手戟指向前,略一沉凝,随着扯开嗓子唱道:“喝~喊~一声~绑~帐~外,啊~啊~啊~”
范青虽然已经听过很多次秦腔了,但仍然十分激动,感觉不是在唱,而是在吼!以前听过“吼秦腔”的说法,这次亲身体验,果然相似,只听李大嗓中气十足,嗓音嘹亮粗犷,声音由低到高,回荡在整个营地上方,所有义军士兵如奔雷般的叫了一声好。
“不由得~豪杰~笑开怀~
某~单人~独骑~把唐~营~踩
直杀得~儿郎~痛悲哀
直杀得~血水成河~归~大海,哎~
直杀得~尸骨堆山~无葬埋
小唐儿~被某~把胆吓坏~
马踏五营谁敢来!
敬德~擒某~某不怪!
某可恼~瓦岗~众英才!”
正唱着,有士兵报告,叫道:“敌人已经列阵完毕。”
李自成似乎没有听到,沉浸在唱词中,微微摆手,示意李大嗓继续唱。全营兵士见李自成如此镇定,也安定下来。
李大嗓接着唱:“想当年~歃血为盟!
三十六人~曾~结~拜~
到今儿~一个一个投唐~万不该
单童一死阴魂在!
二十年后报仇来!”
李大嗓的声音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高亢,满营士兵,连同李自成、刘宗敏、李过等将官全沉浸其中,随着音调微微点头。
李大嗓又唱:“刀斧~手~呀~啊啊啊~押~啊啊啊啊~爷在~杀~场~上~”
声音忽然转慢,音调愈加高亢激昂,充满了苍凉悲愤之意。略一停顿,全场一片喝彩!
“等~候~了~小~唐儿~祭奠某来~哎~哎~诶~诶~啊~啊~
哎啊~哎啊~哎啊~”
这一句由激昂到悲愤,再到婉转苍凉,如诉如泣,如哭号,如愤怒,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