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忌站在楼梯口发呆, 他手冻得通红, 夹烟的手指头都僵硬得无法弯曲了,才想起来得回去,他不回去, 哥哥一觉醒来找不到自己可怎么办啊?他得回去。
和平饭店的地毯采用了羊毛地毯,外国货, 手工编织,但是这玩意儿顾无忌卖过,知道这东西在国外不值几个钱, 但现在只要是什么东西打着洋货的名头,就能在国内卖出一个好价钱, 价格翻出四五倍,乃至十倍都不在话下。
他那些弄去国外的茶叶, 分装打扮过后直接卖给英国皇室,那也是一大单子, 本来年前就可以收到外币, 结果这下不仅钱没了, 日后还能不能合作都成问题。
不过这些在顾无忌看来都不是事儿, 任何问题的出现, 不管难与否, 解决了就是,若做生意太过顺风顺水反倒让他怀疑是不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如今这样正好, 不管是谁要整他, 大家年前把账一块儿算了,免得年夜饭都吃不香。
他心中想着这个,走到门口却是问手下陈幸,陈幸与陈福是一对双胞胎,两人除了一个耳垂大一点,几乎没有区别,但顾无忌就是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将这两人分得清清楚楚,从未错过:“你闻我身上有没有烟味?”
一边说,顾无忌一边还抬起袖子自己闻了闻:“我自己是闻不出来了。”
陈幸兄弟两立马都闻了闻,说:“味道不大,三少爷现在正虚弱着,估计也闻不到,四爷不用太担心。”
顾无忌淡淡‘嗯’了一句,看着陈幸把门打开,双腿却是如同灌了铅一样动不了,听到里面冬花有动静,才恍然地大步流星走进去,小声说:“我哥醒了?”
冬花不太清楚,她伺候三少爷老半天,只瞧见三少爷眼泪从眼角流出来,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可听三少爷嘴里不时哼哼唧唧,那大概是很难受吧……
她正要询问三少爷要不要喝水,那嘴皮子都干得能撕下来一层皮了,但没开口说几个字呢,四爷就回来了。冬花同府上的人一样对顾无忌充满敬畏,但胆子也小得很,从不敢背地里说主人家的坏话,更清楚自己和那些府上的老人不一样,那都是有靠山的老奴,就好像童太太一样,是府上有情分的人,捅再大的篓子,老太爷知道了也护着呢,大老爷顾文武想要废妻那更是痴心妄想,可她什么都没有,和远房表哥的情分也少得可怜,只好本本分分的做事,希望老天善待自己这样的本分人。
“不知道啊,我就是瞧见三爷嘴皮子干,想问问三爷要不要喝点水,或者我拿湿帕子帮忙打湿一下嘴唇,不然右边也要裂开口子啊。”
顾无忌坐到洋床的侧面,裹着一身的寒意靠近顾葭——因为听从医生嘱咐,不能开地暖也不能开热水汀,所以房间里和外面比差不了几度,都冷得很——视线落在顾葭唇角的伤口上,他几乎是想去亲一亲这伤口,想凭本能的像动物一样给顾葭舔伤,但却忽地皱了皱眉,发现这伤口……不太对。
“冬花,你出去。”
顾无忌声音平静,已然不似方才歇斯底里要大夫给自己一个交代时吓人,冬花私心里觉得顾四爷当真是除了没有穿龙袍,那就是活生生一个皇帝在世!和戏文里头,爱妃一死就要太医们陪葬的昏君简直一模一样!
冬花腹诽着,默默出去,顺便准备将门关上,可这一动作还没有做完,就又被顾四爷叫住,冬花心脏都要被吓得停跳,唯唯诺诺的说:“四爷吩咐……”
“你把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细致地同我讲一遍。”顾无忌走到客厅,一边倒了杯水,一边坐回床边,将顾葭抱起来靠在自己怀里,准备喂水。
冬花拘谨的站在洋床正对面,盯着床上的锦绣小花,拼命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个……就一大早我帮三少爷拿了花瓶,三少爷说是要去探望老太爷,但不好空手去,我就和小六哥一块儿帮忙,然后三少爷去了老太爷房里的事情我也就不清楚……”
“你清楚什么?”顾无忌给顾葭喂水的时候,那玻璃杯子即便轻轻碰到了顾葭的唇瓣,将那下唇压下去,可怎么顾葭怎么都吞不进去,不张嘴,“哥,乖,喝点水。”他后一句声音明显温柔许多,像是在哄媳妇儿一样,又像是在哄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冬花偷偷撩起眼皮,正想说‘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却发现四爷自己喝了口水,然后捏着三少爷的下巴两人嘴对着嘴喂水。她脸皮顿时红彤彤的,手指头搅着衣角,眼神闪闪躲躲,生怕被四爷发现自己窥探了不该看见的事。
可她也没有想想,四爷为什么没有避着人的原因,只当四爷狂妄自大唯我独尊惯了,所以根本不在乎她这么一个小小丫头的眼光。
“杵在那儿做什么?我让你说话,就说你平日里听见下人们都说些什么?不要隐瞒,我很讨厌别人说瞎话骗我,蒙我,知道了吗?”
冬花立马点头,说:“我、我知道,可那些都不是我说的,是本来就有谣言,后来今天谣言更是不得了,说是有人听见了您和三少爷……那啥,证据确凿,有伤风化、败坏门风……我觉得恐怕就是因为这个,老太爷才会和三少爷不对付吧……”
冬花猜得八丨九不离十,话也说的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