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发生得太快,迎春几乎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扶了个喘不上气的女子离开人群,去一边的小巷歇息,后颈就猛然受到一击,叫她只能软绵绵地向前方倒下,方才还心悸突发的那女子这时却忽然变得力大无穷起来,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陌生的阁楼内,看天色已是黄昏时分,日渐西沉,发冷的阳光勉强照进来,照清室内陈设上的薄薄一层灰尘,不见司棋与绣橘的身影。
“你醒了?”一道妩媚的声音传来,迎春抬头望去,认出她是之前引诱自己走到暗巷的那个女子。
她挣扎着问:“司棋、绣橘呢?我那两个丫鬟在何处,你把她们怎么了!”
“那两名丫头好好的,就是太护主了些……别哭呀,无心哥哥没动她们一根毫毛,只是叫她们回富察府去送信。”那女子冲她亲昵地一挤眼道。
迎春无助地问:“你是谁?绑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叫芳菲,你可以叫我芳姑娘。”芳菲说道,略过了她的第二个问题,“你晕了好几时辰,现在估计饿了吧?楼下有酱油鸡肉炒饭、糟鱼烧豆腐、红油水饺,还有刚打河里捞上来的新蟹,你吃吗?”
迎春不敢接受这好意,但芳菲还是端了碗加鸡蛋的鸡肉饭上来,说道:“吃一点吧。富察大人应该也不想叫你饿肚子。”
“你认识春和?”迎春抬起头,一双明澈的眸子里满是惊恐,她带着哭腔不可置信道:“你绑、绑我来此,难道是为了要挟他?”
哎呦,这小夫人看起来还挺聪明的嘛。芳菲低下身子,悄悄与她说道:“绑你的可不是我。”
她从来没想过伤害这么漂亮的美人。只是可惜了,富察傅恒那家伙毫无软肋,迄今为止他没带护卫、轻率出府只有一次,就是去梨香院欢阁恐吓贾赦。
当朝军机大臣不顾名声、不顾面子,亲自拿捏岳父,为的居然是保全自己的新婚妻子。
把事情来龙去脉理清楚的那一刻,芳菲就胸有成竹地通知尘无心,说机会到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富察傅恒必须死——甚至尘无心也不知道,他只是受人所托。
她知道的是,她找到了他的软肋;而那位强悍到不似凡人的权臣,终究也是凡人。
凡人被戳中软肋,只有死路一条。
“吃点东西吧。”她最终说道,“别叫富察大人以为我们苛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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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菲留给迎春一副圆钝的筷子,还把她的双手从背后的柱子上解开,放到了前边,但手腕处仍被绑在一起,让她正好能以一个尴尬的姿势吃饭,却不至于有一丝一毫的逃跑妄念。
迎春扒拉两下炒饭。满是酱汁的鸡肉油腻腻的,闻着都发咸,米粒也是黏腻一片、毫不分明,鸡蛋更像是没炒熟,与富察府清淡又有味的晚膳没法比。
她没有胃口,将炒饭轻轻推远,然后颤抖着手指伸向头顶的簪子。
——那柄春和送给她的,松花黄宝石蝴蝶簪,捏紧蝴蝶的翅膀,就能凭空拥有一把利器的簪子。
司棋给她梳的发髻很紧,迎春费力地抽出簪子,想要划破紧缚手腕的绳子,却发现那绳子分外结实,便是戳上几百下都不曾破损一毫。
而就在此时,阁楼楼梯木头吱呀一声,有人在上楼,脚步越来越近——
“富察夫人,真是抱歉。”
上来一位高大的络腮胡男子,正是无心。他冲迎春一呲牙,露出歉意的笑容,而迎春为此颇受惊吓,将藏在袖子里的簪子推得更深了些。
前世,孙绍祖心血来潮时会忽然冲入房内施暴,迎春每次都会这样提心吊胆地藏起乳母带来的信纸;就是在那时,她练就了这套飞速藏物件于袖中的小技巧。
“我也不至于对一个女子动粗。”尘无心以为她攥紧衣袖是因为紧张,倒没怀疑其他的可能,“只要富察大人肯为你赴约,我保证你不会有危险。”
迎春转过头去,不想叫歹人看见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忍着抽泣道:“那春和呢,你们要杀了他么?”
尘无心没有立刻回答,良久之后才吐出一口浊气,沉声道:“夫人不必太担心。以富察大人的手段,说不定最后是他杀了我。”
“是啊,结局还未可知呢,你何苦哭得这样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芳菲说着,伸手抚平她皱紧的细眉。
这两人谈起生死都是这般轻描淡写、漫不经心,仿佛手里已经有数不清的人命逝去,更加显得可怖。
迎春哪见过这样的人物,她极力蜷缩起身体,想远离这两个状似正常的疯子,细嫩的手臂内侧险些被锋锐簪尖蹭伤。
“你手不舒服么?”芳菲敏锐地发觉她忍痛的动作,伸手把她手腕上的复杂绳结扯松了些,但没有彻底解开:“诶,你这袖口挺好看的,京城哪家裁缝居然能做出如此式样。”
迎春所穿锦缎棉袄袖口镶了层藕荷色与金粉色交织的细边,在明亮与昏暗时会显示不同的颜色,看上去确实十分别致新颖。
芳菲被她这袖口吸引,伸出手似乎想要摸摸是什么材质,尘无心一脸纵容,丝毫阻止的意思也没有——可若是放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