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衍(2 / 2)

统气一十二,候计三十六,分局五百四十,为阳遁;以夏至阴生,起离坤兑乾四卦,如法计数,为阴遁,最后合阴阳二遁为一千零八十定局。

风后这种制法,实乃万世不易之法则,黛玉便从这里教起,满以为凭孙悟空之聪慧,很快便能学会,谁知他在术数上竟意外的笨拙无比,定局已是难记,再配上天干地支与六十纳音的演化,不多时便已晕头转向,休说应用,便连个计算都不能明了。

黛玉大为不解,责怪道:“你平日里千伶百俐,怎么这会儿如此蠢笨?不会是故意与我玩笑罢?”

孙悟空是有苦难言,力辩道:“这怎么是我笨?练功本是要专心致志,这又是分辨方位,又要计算数理,还要转换时辰方位,一心几用,如何能够?譬如师姊,施法行术之时,难道还能分心他物么?”

黛玉神色微妙,轻瞥他一眼,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我先前施法时不也在抚琴吗?虽是以琴声催动法术,与琴曲本身却不甚相干。这有什么难的?正所谓明心安内,神守于外,对我等修行人来说,怎么就不能一心多用?”

孙悟空目瞪口呆,心想:“我只当那曲子才是法咒哩!要是叫我这样,只怕一样也做不成!”他求学从不怕苦怕累,此时却不禁心生畏惧,于是又求黛玉道:“我是个愚钝的,比不得师姊,还请再精简一些教我罢!”

黛玉横他一眼,不悦道:“我看你不是愚钝,是太聪明!学东西哪有捷径可走呢?再说这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情呀。”

她却不知她乃是草木之精,生来无心,更具柔静之性,是以冲虚守静、心坐神驰于她而言实属容易,要是想凭柔弱之躯去修习刚猛法门,那才叫难事。而孙悟空生具异秉,与她恰恰相反,心性正如驿马飞驰,以动为有功,想要役心使神却是难上加难。

正因为不懂得这个道理,孙悟空此时也无法自辩,只得苦着个脸咬牙去学奇门之局,可是两个时辰过去,仍然无法领略其中精髓,更别提实际应用到功法中去。

黛玉这才相信他确实少了这方面的才能,无奈之下,只得删繁就简,将姜太公以风后定局简化出的七十二活局再教孙悟空。

这一下数量大减,孙悟空虽仍未学通,却是仗着慧性强记了下来,再以阵法布列为落点,配合招式衍成步法,果然恰能合用,又更添无穷变幻。

黛玉在旁观看,见推算果然无误,心中更是高兴,暗道:“这也算是如虎添翼,莫说诸位同门,便是师父也要觉得颇能入眼了吧?”又见孙悟空演练渐熟,不由得心思又活络起来,以为他只是一时不得开窍,一旦入门,便没有不通的道理,便想着以法术再来教他试一试。

孙悟空学起本事来原就有些贪多求精,又知晓黛玉精通法术,一听便跃跃欲试,且方才连受打击,心中意气难平,更恨不得一雪前耻,两人一拍即合,便以先前奇门秘术中的艮门之法教学起来。

此法以艮卦取山象,有防身拒止的妙用,又能因时因地制宜,与其他七门卦象阴阳相盪,奇正相和,从而生出无穷变化。不料孙悟空仍是学得磕磕绊绊,生生将这一玄奥妙法学成了定身术,除了镇人身形之外再无他用。

黛玉真是啼笑皆非,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忍不住戳了戳他毛茸茸的脑袋,嘲笑道:“你这小猴子,白长了副聪明样!学功夫的时候不是又快又好么,怎么现在却垂头丧气起来了?真没意思!”

孙悟空早就被自个儿气了个半死,又有些心虚,也不敢躲闪,只得抱头叫屈道:“我分明是一样的学法儿,也不知道怎么就学不像呀!”

黛玉见他实在懵懂,还有点儿说不出的憋屈,那模样着实有趣,不禁扑哧一笑,不再逼他,松口道:“罢了,圣人说因材施教,我毕竟不通武技,许是我教得不对也未可知,还是等师父再来教你吧。总归你这新功法是练得极好了。这本是仙人遗藏,你好好融会贯通,说不得日后连神仙也胜得呢。”

若无删繁就简那一节,孙悟空本该是极满意的,现在他却唉声叹气,颇有憾恨扼腕之意,道:“我不过是硬记七十二活局而已,更不用提那一千零八十定局。虽也厉害,但只怕胜不得神仙,只好对付些妖魔鬼怪之流了。”

黛玉不由莞尔,道:“你怎么这般反复不定?你学武艺已是这般厉害了,要是学法术也如此,岂不是立刻就要胜过神仙,那还要修什么仙呢?天地本不全,这正是大道至理,你这个修道人怎么还求全责备起来了?”

孙悟空一怔,似梦初醒,猛然想起祖师曾讲道德真言,说有是从无中生出,不能执着于有,也不能执着于无,他以前听不明白,这会儿却仿佛悟出了些道理,禁不住自言自语道:“凡物无成与毁,复通为一,却是这个道理哩!”

这又扯到《南华经》上去了,黛玉便知孙悟空是偶然开悟,多半是另有所得,不由得心中暗赞,她也不点破,只抿嘴笑了下,先行返回室内略作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