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2 / 2)

:“我何时怕苦嫌累了!想当初我一心寻仙访道,四处漂泊,吃了多少苦头?又何曾叫过一声苦!师父若肯传我大道,再苦再难我也不在话下!偏偏他老人家有些滴氵达,既收了我,又不肯教我真本事,只命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此事凡人皆可做得,于修道人又有什么益处!”

黛玉先是忍俊不禁,后来见他如此急躁,竟触动心灵,陡然生出一种眀悟,当下不由得叹道:“可怜,可怜,当初我也如你一般!如今见你,这才知道为什么说‘道不可以轻传’。可见事情来得太容易,也不见得是好事呢。”

孙悟空一愣,听出她话中别有深意,连忙问道:“师姐此话怎讲?”

黛玉道:“天下万物,皆有尽时,此乃天数,不可逆转。我等修行的人却千方百计想要跳出这个命数,谋求与天地同存,这是逆天而行,若无绝大毅力,秉持无上定性,如何能够做到?因此仙师大多重道尊经,决不轻许滥传,考校非常严苛。莫说是神佛仙业,就是凡间的学问,也从来没有人可以轻易得到的。你先想一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孙悟空略想了想,仍是半信半疑,道:“道理虽然不假,怎地我在凡间却从未听说过?”

黛玉微微哂笑,道:“你与凡人才打过多少交道?他们见你,怕是跑还来不及,怎么会同你讲这些?你当我骗你么?也罢,我就给你讲个‘圯桥三敬履’的故事吧。”

孙悟空奇道:“‘圯桥三敬履’,这是什么?”

黛玉道:“这是南瞻部洲旧事。是说有一个年轻人,见到一个老翁坐在石桥上,忽然把鞋子扔到了桥下,然后命他去捡回来。年轻人怜他老弱,就依言而行,老翁却又将鞋子扔下,喊他再捡来。如此做了三次。年轻人虽然恼怒,念在他年长,仍然取来,跪献于前。老翁叹道:‘孺子可教!’于是夜授天书,乃是《太公兵法》。年轻人得到这本书,从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匡扶人主,建下了不世功业。”

孙悟空听得入神,心中已有触动,但他天生便有一股不肯轻易认输的劲头,而且以为这是凡人之事,不能与自己作比,嘴上犹有些不服气,就笑嘻嘻道:“这事却好办!我生来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人若打我,我亦不嗔,还倒陪他一个礼。这个不难,不难!”

黛玉微微一笑,道:“你真当‘三敬履’就完了么?怎不想想为什么是夜授天书?那老翁并不是立刻就传了书给他,而是穿上鞋子之后,又约年轻人五日后、天明时,于桥上相见。年轻人如约准时到达,不料老翁提前已到,反斥责他误时,又约五日后再见。第二次老翁又提前而至,然后再约。到了第三次,年轻人索性半夜便在桥上等候,终于打动老翁,这才得了书,因此叫作‘夜授天书’。师弟,这年轻人若无此等精诚隐忍,何以有日后成就?这还是凡人功业,你之所求比之又如何?”

孙悟空不免讪讪而笑,道:“师姐怎地也学了老师父滴氵达,一个故事偏生分成两篇讲,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黛玉见他仍尚未悟,便正色道:“修行总以冲虚守静、灵府平宁为要,最忌心猿意马、神不守舍。我本来见你钟灵独秀,固然极好,只因为出身异类,天生总有一种难驯的野性,遇事时还能凭决心战胜,无事时反而难以察觉约束。

“试想你从前在东、南二洲访道,尚且不觉得烦累,为什么现在做些许杂事,便忍不住出言抱怨?师父既然收你为徒,还怕他不肯教你么?意乱欺心,本是修行大忌,若不能坚毅不拔、动心忍性,绝难驾驭调伏;假使仙缘来得更容易些,又要平添几分浮躁轻狂,再不警惕自省,恐怕还会增加魔难,那就是祸非福了。”

孙悟空本有慧根,听了这话,如遭当头棒喝,回想近来所为,不禁悚然而惊,又知这番话实乃推心置腹,心中大为震动,当即深深下拜,道:“我知道错了!多谢师姐教我,感激不尽!”

黛玉见状,也甚觉欣慰,伸手将他扶起,含笑道:“你肯听劝,可见智慧与福德都是不差,如果肯用心,处处都是修行。这其中的道理,你还要好好体会才是。”

孙悟空诚心受教,果然不久后便得祖师开始传授伏魔诛邪的功夫,自此深敬黛玉,于亲近之中更多了一种信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