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宁雪滢从温暖中醒来,发觉被子全在自己身上。
内疚源源涌来,她掖过被子盖在男人身上,还替他搓了搓手臂和后背,很怕他着凉。
辰时雾散,帐外侍卫催促着众人取餐,闹得动静很大,可卫湛仍在沉睡,没有醒来的迹象。
直到宁雪滢端着饭菜进来,唤了他几声,才动了动纤薄的眼皮。
“郎君可有着凉?”
“没有。”年少时习武风餐露宿是常事,卫湛从不是弱不禁风之辈,可一坐起,心口传来异样,脸色骤然苍白。
他缓了缓,抬手揉颞,“咱们今日酉时返程。”
不是为期四日吗?宁雪滢稍愣过后,点了点头,早点回去也好,能舒舒服服泡个汤浴驱寒。
前半晌日光璀璨,众人结伴登山,听相继路过的人说起,当数太子和皓鸿公主采撷的草药最多。
青橘笑问:“两位殿下是不是作弊了?”
青岑拍了一下妹妹的后脑勺,“就你话多。”
青橘炸毛。
正在松树下割药的卫湛抬了抬眸,示意青岑带走唧唧喳喳的“小麻雀”。
周遭变得安静,卫湛割断药草的根茎,将其放进篓筐里。
今日收获颇丰,前前后后采摘到了十余样。
昨日还觉他有些疏懒倦怠的宁雪滢,捻着一颗颗不知从何处采摘的小枣走过去,“快晌午了,咱们歇歇吧。”
卫湛放下筐篓,靠在松树旁,“手里拿的什么?”
“好东西。”宁雪滢笑吟吟递到他嘴边,流露一点儿小心机,“尝尝吸收天地精华的山枣。”
那只小手在采摘药草时染过泥土,但卫湛还是含进嘴里,一口咬碎硬脆的枣。
“甜吗?”
“酸。”
怎料,宁雪滢又从荷包里拿出一颗,“我采了一小兜呢,不会都酸吧?郎君再帮我尝尝。”
说着,递到男人嘴边。
卫湛睇一眼,再次吃下。
这趟出城,宁雪滢发觉,面前的男子没那么难以相处了,这人吃软不吃硬,稍稍一哄,纵使带着玩笑和调侃,他也照单全收。
“酸吗?”
“嗯。”
宁雪滢自己也尝了一颗,被酸得眯起眼睛。
他是怎么说服自己吃下第二颗的?
晌午彤云密布,遮日蔽光,视野变得昏暗。
雪花在不知不觉中飘落,迎面沁凉。
杂草丛生的山路覆了一层薄薄细雪,卫湛看向莽茫峦壑,背起筐篓,示意宁雪滢跟上自己,并沿途提醒同僚们立即下山,以防雪势转大被困山中。
可一部分想要立功的年轻朝臣没有听劝,继续沿着盘山路向上,只为寻到传说中的雪莲。
一株雪莲的价值,在御前可抵众人至今采摘的全部药草。
卫湛素来不是操心之人,没再劝说,只拉着妻子的手腕快步下山。
可道路湿滑,北风渐起,雪势随之转大。
走到半山腰时,宁雪滢不慎趔趄跪倒在地,摔破了掌根。
她爬起来,没敢耽搁,笑着说了声“没事”。卷翘的睫毛上落了雪,融为冰晶。
卫湛拉住她继续下山。
山中凶险难测,山脚下的禁军统领吹响号角,号角声回荡山谷,示意众人立即返回。
两刻钟后,金乌躲进厚厚云层,天地间淡青一片,一场大雪骤降,冰冻山路,急于下山的人们踉踉跄跄,磕得青一块紫一块。
宁雪滢在第二次摔倒后,被卫湛背上身。
看着被置在路旁的筐篓,宁雪滢即便可惜也没有提出携带上。
遭遇险峻困境,除了命,其余皆是身外之物。
卫湛的步子很稳,在渐积的雪地上留下两排脚印。
宁雪滢在卫湛的背上回眸,有些担心公爹,还有青岑和青橘两兄妹。
可满目的雪白不容他们改变路线前去寻人,偌大的山脉,也无处可寻,最明智的做法便是先行返回山脚下集合再想对策。
宁雪滢用双手捂住卫湛冻红的耳朵,“冷吗?”
“还好,降雪不冷。”
风雪交织,皑皑连绵,卫湛快要看不清前方的路。
可所带食物不多,他们不能被困山上。
恶劣的天气,一个人下山都已困难重重,何况是两人。
宁雪滢沙哑问道:“若是一会儿寻不到出路,你会丢下我吗?”
“不会。”卫湛勾紧她的腿弯向上颠了颠,继续下山,用行动诠释了回答。
所幸,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卫湛在几个分叉口上选对了路线,在亥时回到帐中。
见到公爹和两兄妹的一刻,宁雪滢难掩激动。
青橘递上一个手炉,为快要冻僵的宁雪滢不停搓揉着脸颊、手臂。
而青岑、卫伯爷和卫湛,与其余禁军将领们核对着未返回的人员。
这场未被钦天监观测出的大雪困住了朝臣及家眷三十余人,其中包括皓鸿公主和户部尚书季朗坤。
太子惶惶不安,说什么也要连夜入山寻人。
储君不可有闪失,卫湛勒令侍卫将太子送回帐篷,不管少年怎样反抗,都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