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进房间,左倾颜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老侯爷已经醒过来,但是眼神有些萎靡。
见人齐了,左倾颜轻捻老侯爷头顶银针,又将一颗药丸喂进嘴里,让他含到舌下。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慢慢焕发出神采。
“曾祖父!您终于醒了!”左郝岩半趴在他腿上,哭道,“我还以为您跟袁爷爷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老侯爷目光轻颤,“别难过,你袁爷爷如愿以偿,比曾祖父先走一步,你该替他开心......”
左郝岩想起袁野最后唇角释然的那抹笑,似懂非懂地点头。
“是,孙儿知道了......”
在他身后,左兆桁玄色劲袖之下手指微微蜷缩,缓慢紧握成拳。
祖父如今这样的回光返照,他这些年在军中,见过太多了。
他上前一步,扬襟跪在老侯爷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眼角泛出水光,“祖父,是孙儿不孝,来迟一步!”
老侯爷已从左倾颜口中得知左兆桁赶了回来,朝他抬手,左兆桁急忙顺势握住。
“孙儿在,祖父有何吩咐?”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刚毅的面容充满悲伤苦涩。
还记得五年前他离京的那日,祖父说不来送他,他心里很是失望,祖父又说,等你凯旋归来,祖父带着定国侯府上下,亲去门口迎你。
“能见你一面再走,已是老天眷顾。”老侯爷声音满是感慨,“说好回来的时候去门外迎你,祖父要食言咯。”
左兆桁用力摇头,“孙儿没能凯旋而归,给祖父丢脸了。”
一军统帅,威风凛凛,叫西秦贼子闻风丧胆的定国侯,此时此刻像个忏悔的孩子,满脸愧疚。
“不,祖父这辈子最引以为荣的,先是你父亲,然后就是你,你从小到大,都是祖父和你父亲的荣光。”
说起先定国侯,老侯爷似是想起什么。他的眸光微微颤动,转而落到祁烬身上。
只那么静静盯着他,却不说话,仿佛透过他的身躯,看着另一个人。
祁烬被这样的目光盯着,心里一抹不安如缭绕的烟雾,丝丝缕缕盘旋而上。因为他在不过片刻的对视中,感觉到了对方视线中的怨念。
他剑眉微拧。
从小到大,他来过无数次定国侯府,老侯爷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他。在确定了他对左倾颜的情意后,他甚至感觉到,老侯爷将他当成了亲孙子般对待。
他们赶来之前,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忽然,老侯爷转开了视线。
竟是一句话也不打算对他说。
心里咯噔声响。
就见他对着叶轻招招手,语气随和,“叶家小子,你过来。”
叶轻还沉浸在与祁烬是同门师兄弟的震撼中,突然被点名,有些受宠若惊。
见左倾颜也幽幽看向自己,强忍着后背的伤口疼痛,抬步上前,握住他的手。
“老侯爷,叶轻在。”
苍老的眼底带着一丝浑浊,可那眼神却十分清明。
“回去告诉你父亲,他前些日子跟我提的事,我答应了。”
叶轻握住他的手猛地一抖。
瞳孔缩了又缩,难以置信看了同样震惊的左倾颜一眼。
“老侯爷?”他语中尽是不敢确定。
老侯爷这话,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见他又惊又慌的样子,老侯爷扯唇轻笑,“傻小子,之前是老头子识人不清,没看出你小子深藏不露,文武双全。叶家祖上积德,后继有人啊。”
他定定看着叶轻,“你,配得上我家颜颜。”
“祖父!”左倾颜一脸愣然,总算确定自己刚刚没有会错意。
“祖父,这话可不能乱说!”
她万万没想到,祖父弥留之际,竟会说出这种话来……
可祖父不是早就认同她和祁烬了吗?!
还想再问,左兆桁声音冷冷响起,“颜颜,你平日里就是这么跟祖父说话的?”
“我......”左倾颜慌了神,对上左兆桁的目光,下意识瑟缩一下。正欲开口,却被祁烬的手掌按住肩膀。
猛地转头,只见祁烬朝她微微颔首,肩膀上沉稳的力道,似在安抚她慌乱害怕的心情。
他说过,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会在她身后护着她。
“老侯爷。”祁烬开口接替了左倾颜的声音。
“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让您一夜间突然改变主意,可我要说的是,只要左倾颜心里一日有我,我绝不可能让她另嫁旁人。”
此话在这样的时候说出来,带着三分霸道,七分违和,当下就引来左兆桁的不满。
“烬王殿下,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左家长辈不答应,你难道还想强行从我定国侯府抢人不成!”
左兆桁语中带着森然冷意,数年战场磨砺的冷肃杀意顷刻迸发。
“大哥,他不是这个意思。”
“那也不是不可能。”
祁烬和左倾颜几乎同时开口。左倾颜闻言转头嗔了祁烬一眼,哽咽低声道,“祖父撑不了多久,你别激怒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