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他曾在这个房间里,在一个静谧的夜里,透过那扇落地窗看见一道黑影,一个他从未见过却觉得很熟悉的身影——
当他还是一只小羊羔时,他看见一只巨狼掀开夜幕,仿佛从星球的另一端走来。
她的毛发柔顺光滑,她的四肢矫健有力,她的大牙尖锐锋利……她是那么的高大,仅是普通的站立姿势就可以与身在二楼的他平视,如小山般巍峨雄壮。
那是和羊羔截然不同的物种,勇猛而充满血性,仿佛天生为王。
她有一双凌厉的绿色眼眸,闪着幽幽的光,在黑夜里像是两盏巨灯……他觉得害怕,于是大喊怪物,不断地后退,不停地发抖。
她安静地离开了,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而他自那以后总是做着同样的噩梦,梦里有一双碧绿的眼眸,在夜里闪亮如灯。
直到许多年后,噩梦变成美梦,他终于看明白她眼里的温柔与仁慈,看懂那份母亲对孩子的爱,但他却已经没有道歉的机会。
他时常会想,那真的是他的母亲吗?真的会有狼爱上羊,还愿意为他产下子嗣吗?会不会一切只是一场梦?只是他太想要“母亲”而产生的幻觉……
在惶恐不安中,他成为了院长,而且一当就是好多年,忙碌的工作让他渐渐忘记幼时所发生的事情。
没有父母的人很多,他并不是唯一一个,只是他是极少数有亲生父母的孤儿而已。
在两位姐姐的关照下,他活得很好,一直在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比很多人活得都要开心,都要幸福。
他觉得自己应该知足。
当他慢慢老去,身体渐渐出了些小毛病,他不得不去医院做了一次非常彻底的检查,其中就包括基因检查,结果表明他的体内有一部分狼族基因……那份回忆随着诊断结果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他突然发现,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仍然清楚地记得那双碧绿的眼眸,仍然记得她从黑夜中走来的模样。
于是他又开始做梦。
在无数个夜里,他千万次看见她走来,说了那句他几乎倒背如流的台词。
“我来接你了。”
而他满眼泪水,不停地点头,颤巍巍地伸出手——往往总是如此,往往总是如此!
每当此刻,美梦就会消失,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黑夜里、在黎明时,在床上孤立无援。
他越老,越弱,记忆力越模糊,就总是会清晰地梦见那个夜,所以哪怕他已经过了退休的年龄,却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因为他害怕自己闲下来时就会想起过去自己做的那件错事——没有人被抛弃后还能见到母亲,也没有人能在见到母亲后再次被抛弃,而他两样都占齐了。
他难以忘记她的眼眸,就像他忘不了自己当初那一声声怪物,那是对一个外表可怖却心有柔情的母亲最大的侮辱。
他不仅欠她一声妈妈,还欠她一句对不起,但……此生恐怕没有机会再告诉她了。
他快要死了。
……
房间里,高瘦男人倒提着不停大哭的小白啾,看都不看院长一眼,目光沉沉,仿佛在思索什么。
他的心不知为何,正在怦怦乱跳,仿佛正在提示他某个地方不太对劲,还有哪里没有被考虑到?飞船怎么会迟到?事情暴露了?但这没有理由——
就在高瘦男人沉思的时候,刀疤男惊慌失措地跑回来,奔到他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撂倒在地。
高瘦男人懵了:“你在干什么!”
明明是打人的那方,刀疤男看起来却比被制服的高瘦男人还要害怕,冷汗不停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
他颤抖着说道:“大哥,你不能怪我啊,那个女人来了,她原来一直在我们身边……我不想死啊……”
“你在说什么!”高瘦男子想要挣扎,当他脑子虽好,在力量这一方面却要略逊曾经是海盗的刀疤男,怎么也挣脱不开,甚至还挨了好几下拳头。
路路抓住机会,立刻从他手里飞出去,跌跌撞撞地飞到院长面前,啾啾叫喊:“院长爷爷,坏人们打起来了,我们偷偷跑走吧……”
院长没有回应,他失血太多,已经有些精神恍惚。
他的手开始渐渐地变成羊蹄,眼看就要从人形退化成原型,路路急得不行,张开翅膀给他扇冷风,希望能把院长爷爷扇清醒点。
而房间的另外一边,刀疤男和高瘦男子还在僵持。
刀疤男像是被吓坏了,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起来,浑身发抖,眼里全是深深的恐惧。
高瘦男子恨不得提着他的衣领子,质问他:“哪个女人?你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女人!”
然而他只能躺在地上,发出嘶声力竭的吼声——如果没有一开始就被突袭,他按理来说就算打不过刀疤男,也不会走不掉,但谁知道这个便宜小弟会突然发神经来打他!
他料到正常情况下应该发生的一切,却没料到这场突发事件。
高瘦男子死也要死的明白,拼命质问他为什么。
刀疤男怕得厉害,声音都是虚的:“你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可怕,她简直不是人……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