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这病寻常也是有的,就是换季贪凉,不注意添衣,又无意听丫鬟们胡说,一时想不开竟病了。”王熙凤忙将托词编给黛玉听。
林黛玉闻言垂下眼眸,丫鬟们胡说,宝姐姐先前也说是丫鬟们胡说,这丫鬟们究竟胡说了些什么竟让宝玉病了去?
心思百转千回,不免下意识捏住玉佩一角。
王熙凤见黛玉如此重视那块定亲信物,不免联想到那个孤高自傲的少年,轻咳一声:“既来了,不若先进去说话?宝兄弟见了你们定好得快些。”
薛宝钗自也注意到了那块玉。
其实,她今日心有郁结,母亲除了论起她的婚事之外,还同她说了颦儿已有婚约之事。
言语里满满皆是若颦儿能按林家定下的婚嫁了那少年郎,那么她入贾府更加顺畅,四角俱全的喟叹。
而此事是否要同颦儿谈起 ,她如今也拿不定主意。
尤其是不知对方是怎么样的人情况下,若是个同她哥哥一般作奸犯科的,便来不及后悔了。
薛宝钗思考着,看到面前的台阶,便伸出手好让黛玉搭上来。
“宝姐姐!林姐姐!等等我们!”
身后忽传来几声轻唤。
正是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听说宝玉大好后便结伴来看宝玉。
春日和煦的阳光里,几个姑娘结伴着说话便要进去。
王熙凤见几个姑娘皆进去,正也要跟着去说话,却见平儿急匆匆赶来。
“奶奶。”
王熙凤有些疑惑,只见平儿附在耳旁轻声道:“周瑞家的来回说,前几日那位公子今日又来了。”
“倒真是让老祖宗说中了,可问了来做什么?”王熙凤倚着柱子,再次确认了姑娘们都进屋里才将步子转出怡红院。
平儿忙道:“周瑞家的回说是又来提亲事。”
*
顾淮璟又来了,不过刚敲门。
敲了半晌,侧门也开了道小缝,便听轻飘飘又傲慢的回话:“又是你?上头可说了,见着你便要打出去,你若还要点脸便快些走,到时候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这人便是那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可不是,便是老太太也说了,见着便打发便是了,哪来的野猫野狗也敢来国公府叫嚣?”
后边还有多少不堪的话,让顾淮璟还欲敲门的手一顿。
手中为贾宝玉拿来的卷子,在春日尚且微凉的寒风中有些孤零零的。
他垂下眼,声音清朗:“龙门书院的陈老先生怕贵府二公子落下功课便遣我来送考试的卷子,贵府二老爷也是知这件事的,若是你们能做主拦着便罢了,只是还请通报一声龙门书院已经来过了。”
是的,顾淮璟不过是被书院派来给贾宝玉来送前些天考的卷子,且贾家二老爷还请求了若是能派个先生来为宝玉讲落下的功课再好不过,没想到竟被拦在门外。
他也不愿再听这些傲慢至极的人继续贬低,将试卷诗书放下要离开。
隐隐只听门后传来谈话声。
“他说的可是真的?”
“定是托词,书院这么多人偏偏他来,要是没别的心思说出来你们可信?”
“这…”
此话一出,另个犹豫的仆从一时无语,却还是去通报周瑞家的此事。
周瑞家的一听那人竟还敢来,转而同平儿说了。
顾淮璟听完饶是脾气再好此时也有些怒意,再无留恋,不过转身,却见一位面容端正的中年人正在身后,也不知看了多久。
贾政下朝见着这幕,见他小小年纪气质卓绝,不似池中物,行事礼仪周全,被人奚落也未失风度。
不免拿他与为了些流言蜚语就躺了将近一周下不来床的宝玉对比,霎时感受到了世界地参差,轻咳一声方问道:“小公子可是龙门书院的先生?”
顾淮璟回礼道:“学生姓顾名淮璟,担不起政公一句先生,原是陈老先生今日课业繁重来不得,便遣我来问贾公子的病情如何顺道送书。”
“先谢过陈老先生关怀,宝玉如今大好了,过几日便能去上学,顾公子既是陈老先生所托之人,想来便是人中龙凤,只是宝玉顽劣,在书院还请你们多费心了。”贾政语调不急不缓,没有因顾淮璟年纪小而看轻他,反而礼遇有加。
倒是让顾淮璟有几分意外,因他目前所遇到的贾府之人,多的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这个贾政倒是难得谦恭厚道。
说话间,贾政有意考察了眼前少年的功课,少年对答如流甚至举一反三。
又得知他十一岁便已中秀才,如今正在准备三年一次,金秋的乡试,见如此气貌的年轻人方感慨后生可畏,社稷有人。
抚着胡须,笑容多了几分真切,笑道:“顾公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