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问出这个问题时, 阿音就做好了那两人逝世的准备。
然而她唯独没想到一点。
他们并非是她以为的寿终正寝,而是……
“同归于尽?!”
筷子直接捏断,清脆的咔嚓声响几乎被阿音高昂的音量盖住。
夜斗无奈而沉重地微微点头, 阿音满脸空白。
她想不明白,她不能理解。
“为什么??”
是活着不好吗, 他们不是仍有壮志未酬吗, 又没有受到什么刺激——
啊。
阿音倏然反应过来, 心跳漏了一拍,一时间她缩如鹌鹑, 像是心知自己做了错事的孩子,心虚地低下了头, 支支吾吾地问道。
“是……因为我吗?”
这么说, 可能有点自以为是。
彼此立场对调一下,阿音似乎有些理解了。但凡是个正常人,在被别人逼着杀了对方的时候, 都会心神大乱的……吧?
她的脑袋里一团乱麻, 哪怕重塑的身体可以食用人类的食物了,嚼在口中也索然无味。
她抱着头,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抱歉。”她头顶上是大写的丧,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我需要静静。”
比她想象中的最坏结果还要糟糕。
在这个世上最要好的两个人,她奉为知交的两个友人, 因为她反目成仇。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丧气的了。
夜斗咬着筷子尖,眉头拢紧, 吐出一声叹息。
——算了,就看在她请客吃饭的份上。
“阿音。”
夜斗忽然唤她。
平日跳脱的神难得正经了表情,看得阿音也不自觉挺值了腰杆, 正襟危坐。
她的神色仍恹恹的,眼皮耷拉着,提不起精神。
直到,夜斗从他的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推到阿音的面前,惊得她瞪圆了眼睛,头顶呆毛“唰”地一下起立。
“这是在你死后……在御前比武之前,禅院惠交予我的东西。”
如今回想,只觉得那个男人理智得可怕,其目光之长远,令人毛骨悚然。
人类当中,总有出类拔萃的这么一拨人,连神明都要为之让步。
那是个无月的夜晚,禅院惠唤出了夜斗。
“我记得,你可以为人实现愿望,对吗?”
“复活是不可能的。”夜斗脱口而出。
却见禅院惠失笑,他摇头,淡淡道:“我知道,而且,我也不认为阿音真的死了。”
“如果她真正意义上‘死亡’了……”禅院惠的唇角流出一丝嘲弄,“五条悟不可能还活着。”
“她只是暂时离开我了,离开这个世界了。”
他低语着,眉眼出奇得温柔。
“但她会回来的。”
禅院惠解下腰间的玉佩,抛给了夜斗。
“夜斗,这是我的委托。”
“在她回来之前,由你来保管这个玉佩,等她回来了,你就将玉佩给她,再替我带一句话。”
夜斗盯着阿音的眼睛,一字一顿。
恍若七十年前,黑发青年温声的话音,在此重叠。
“【在我身死后,请你代我照看禅院家吧。】”
阿音捧着玉佩,不知所措。入手分明是冰凉的触感,又烫得她手掌轻颤。
夜斗无意再解释更多,他捧着奶茶,含住了吸管。
眼角余光在偷偷觑阿音。
他知道阿音是被禅院惠这一招打懵了。
其实他一开始也是懵的,后来,他想明白了。
所谓当局者迷,夜斗到底是局外人,因而他看得清晰。
禅院惠是在担心,多年以后,阿音重回人间,却找不到自己的归处。
那时候,他和五条悟都不在了。两家都更迭了几代,阿音存在过的痕迹会被时光冲淡,她会在未来孑然一人,孤自漂泊。
对内,禅院惠宣称家主玉佩丢失了,虽会掀起一阵波澜,但并不影响禅院家系的继承,他不动声色地将大事化小,压下流言,这场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对外,他却是铺垫了半个多世纪的路。
家主玉佩并非普通玉石制成,其内蕴藏了历代家主的核心咒力,既是信物,也是身份的象征、权力的代名词。
禅院惠将它留给了阿音。
这一手,比当初的五条悟还绝。
五条悟还只是给了个有名无实的主母玉佩,好家伙,禅院惠四舍五入直接把家族奉上了。
为了先五条悟一步绑住阿音,他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把奶茶吸溜干净,夜斗补充说道:“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禅院惠的原意是,他担心禅院家那些不成器的后代会搞砸他多年的苦心经营,给你这个玉佩,是希望你能成为监视禅院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