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凑合一下吧,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研究这个结界。”
“……”五条悟安静地凝视了她一段路程,忽而,他破功般泄了气,笑出声音,“我还以为阿音对我很失望呢。”
阿音莫名其妙,她撩开额前遮住视线的刘海,侧头一瞥:“我为什么要失望?”
“名不副实嘛。”五条悟坐了下来,和阿音背靠着背,“这段时间在咒术界,阿音也听了不少类似的话吧——‘五条家的六眼是神明的恩赐’、“洞悉一切,无所不能的最强”……等等。”
“结果,每次只要和阿音在一起,我就屡屡碰壁呢。”五条悟的音调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低沉又沮丧,很难说有多少演的成分,“你看,上回是我的疏忽,差点让阿音给鬼王陪葬。这回呢,结界都解不开。”
阿音的表情顿时一言难尽。
他说这种话是图啥?求安慰吗?噫……
还是说,他在试探什么。
阿音思忖几息,最终还是选择了听从内心的话语:“别这样说,我对五条阁下可是寄予厚望的。”
“就拿这个结界来说,我自己的话只能在这里抓瞎。但是五条阁下的话,解开它只是时间问题吧。”
阿音一顿,她感觉到后背微沉,凭靠着她的白发青年放松了支撑上身的力道,全部托付于她。
他在耐心等待她后面的话。
“要说失望的话,那是万万没有的。”阿音正色道,“毕竟,我对五条阁下的期望并不高。”
“阿音……?”这话怎么听得不对味呢?
“是真的啊。”少女理直气壮,“五条阁下也是人吧,是人就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
“五条阁下在咒术界被誉为最强,那又如何呢?”
“你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虽说有‘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理,但拿神明权责来捆绑凡人之躯,这就很无理取闹了。”
“人们为你堆砌华丽的头衔,说得难听点,无非是想给自己寻一个庇佑之所,更甚者,是想利用这份力量,驱使你这柄利剑,来达成他们所愿。”
“自然而然的,‘最强者’就被迫背负起许多本不属于自己的职责,可说到底,既然生而为人,就合该有容错的余地……嗯,只是个人浅见啦。”
偷偷瞅到五条悟的神色,阿音一阵心里发虚,越说声音越小,补救般加了最后一句话。
糟糕,她这一番高谈阔论的,会不会显得很自以为是?
白发青年微翘的唇线绷得平直,平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全副收起,嬉笑的神色尽数褪去,遮目布下,眼瞳光华暗淡,多了一分捉摸不透的隐秘,像是岁月洗涤后沉淀的介质,在眸底汇聚成沙。
——生而为人,就合该有容错的余地。
【悟,你要为自己而活。】
平时不正经的人一旦正经起来,这压迫感强得不是一倍两倍,阿音的头都快埋进地里了,整个人作鸵鸟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踩到了他的雷点,大脑全速运转,寻找着补救气氛的方法。
“……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
率先打破僵硬气氛的,是陡然出声的五条悟。
白发青年收手入袖,淡淡地移开了目光。
阿音硬着头皮说道:“是谁?”
“不知道,忘记了。”宛若叹息的一句话,不含任何感情波动。
然而认识他的人却知道,当这个人真的开始压抑情绪、褪去了嬉闹生动的神情时,恰恰说明这是他的真情。
咒灵小宝被收起,他们在平坦的空地上落足。
易碎的枯叶飘落到手心,五条悟捏住了叶子的柄,转悠着玩弄,然后揉碎成粉末,呼吹了一口气,让其随风而走。
“我以为我会记得的,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人。”
他的嗓音太轻了,像是从天外传来,“可事实却是,我忘记了。那个人长相如何,是男是女,性情怎样——我本该牢记的东西,统统被抹除了。”
大脑忘掉了,只有在竭力想要回忆的时候,心脏残留的轻微刺痛,还昭示着那人曾经来过。
不合常理的遗忘,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擦除。
他也想过循着线索调查,结果却是不了了之。
只有今天,在阿音脱口而出那一句话时,仿佛引起了某种奇异的共鸣——让他的灵魂都为之震颤。
是谁呢?
他回首望去,却见茫茫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