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钧略略看了眼,捧茶点点头:“可。”
顾老夫人笑他:“你都没看全,就点头了?丫头第一回自己定夺这些事,咱们得掌掌眼。”
过往周鶯也做这些事,都是跟在陈氏身后,算算账理理库房,自大房夫妇过世,府上宴客也少,多是顾长林回来和旧友聚聚,再就是顾长钧前院的招待,有他的幕僚和外头的大管事们张罗,用不到内院的人。
陈氏在旁笑道:“丫头眼看嫁人,这些事是该学起来了。”
周鶯羞得垂下头去,屋里头连侍婢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顾长钧余光瞥见一抹粉白,柔滑的脸蛋蒸腾着淡淡的云霞。耳上的珠子在光下一闪一闪,耀着人眼。
春熙奉了点心上来,适时替周鶯解了围,周鶯在托盘上接过雪蛤羹,捧给老夫人,又奉了给陈氏,顿了顿,才又拿起一盏递给顾长钧。
顾长钧端坐在那儿,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夫人扯了他一把:“瞧丫头捧着烫手。”
顾长钧“唔”了声,将那瓷盏接过。
周鶯咬着舌尖小声地:“三叔慢些。”
老夫人又笑:“长钧,你不能对小辈和气些?”总是冷着脸不说话,瞧把丫头吓得。这些年脾气越发不好,这府里头谁都不敢触他半点霉头。
顾长钧勉强扯了笑:“坐吧。”
有顾长钧在,气氛很难热闹起来,老夫人那边说得热络,顾长钧只是淡淡地“哦”或“是”,至多配上那不比板脸温柔几分的笑,老夫人也无法,扬手道:“丫头送你三叔去。”
周鶯站起身,随着顾长钧慢步走出去。
廊下轻风熨着鬓发,天气热起来,连夜晚都是闷的。
他回身从她手里接过引路的灯笼,淡淡瞥她一眼,“回去吧。”
周鶯抬眼看他,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三叔不一样了。
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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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的日子很快到了,在后院的湖边水榭设了主/席,女眷们在另一头的临水阁子里,请的人不多,都是极相熟的。郭太太带了郭芷薇过来,这些日子郭芷薇很是煎熬,自打上回帮了叶九,周鶯的态度就冷冷的。她想重修旧好,想和周鶯解释,如今两人都要定亲了,将来能见的日子不多。
郭芷薇在外头的长木桥上堵着了周鶯,红着眼道:“鶯娘,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上回是我太冒失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事事站在你这边,设身处地地为你考虑,鶯娘,我们好了那么多年,你真忍心再也不理我?”
周鶯还未答话,就见不远处走来个熟悉的人。昌平候太太迟来,穿着秋香色绣凤穿牡丹图样的夏衫,手扶在一个年轻男人的手上,远远地朝迎客的春熙打招呼,“春熙姑娘,烦请通传,我儿远之特来给老太君请安。”
阳光下,那苏世子一身白衣,袖口衣摆上绣着淡蓝云纹,生得高大秀美,远看便如谪仙一般。
周鶯飞速扯住郭芷薇避到了阁后。郭芷薇旋即明白过来:“鶯娘,那就是苏世子?”
周鶯抿唇:“我岂知道,什么世子不世子的。”
适时,屋里传来一阵笑声,从这头看过去,透过雕花窗格缝隙,能瞧见里头背对着窗坐着的几个老太君,和那个面容明朗如春风一般的苏远之。
周鶯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嫁一个怎样的丈夫。不是叶九那样的,也不是宁洛那样的,甚至也不是苏世子这样的。
他比她旧年所幻想过的样子更俊俏。
窗隙洒下来的光,似乎都投射在他一人身上,他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妇人们都笑了。屏风后有个不安分的姑娘悄悄探出头,姑娘们在后头也笑得红了脸。
昌平候夫人道:“行了,安也请了,你在这儿,姑娘们拘束,去前头帮着顾侯爷招呼招呼人,切不可任性闯祸,听见了?”
苏远之起身恭敬地应了,一旁陈氏笑道:“苏夫人多虑了,世子岂是那任性闯祸的人?”
昌平候夫人摆手:“到底是个孩子。”抬头瞧了一圈,奇道,“怎不见我的莺丫头?”
众人都笑了,有人打趣她:“瞧瞧,瞧瞧。稀罕人家闺女稀罕成什么样?有世子爷这样的儿子,还不知足呢。”
郭芷薇扯了扯周鶯的袖子:“鶯娘,世子出来了。”
周鶯抬头,那浑身散着光芒般的人物已到了近前。
郭芷薇脸上一红,下意识地推了把周鶯,“好姐姐,你们聊。”
她匆忙奔回屋里。周鶯给她推的一晃,苏远之忙伸手虚扶了一把,素白纤长的握笔的那只手,指甲干净得几近透明,堪堪触到她淡青色绣花的袖角,周鶯就退后避开了。
苏远之温文地一笑:“顾姑娘。”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他笃定地认出了她。
周鶯敛裙拜了拜:“苏世子。”
刹那周围的人声似乎都远去了。不远处几个侍婢目不斜视地穿梭着奉茶奉点心。
苏远之望着这个虽羞涩,但神色中莫名携了抹清冷的姑娘,他能察觉出,姑娘心防很重。
她站在那儿,身上穿着质地极好的烟青色绡纱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