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段氏一家子都换了嘴脸,硬是不愿退亲,还说些难听的话,他们也知道,有眼睛的官门都不会把女儿嫁去他们家……”
苗氏上前,抚了抚孙蓁发顶,“蓁蓁自从四月前知道那些烂事,便整日以泪洗面,只怪我不够果断,这才让她病重至此,四月来她足不出户,日日用药,可症结未解,还一日比一日苦痛——”
姜离道:“既是因亲事,那如今段严已死,这亲事自是作废了。”
苗氏摇头,“前天晚上我们便知道段严死了,说句难听的,当时我便大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当夜蓁蓁连连噩梦,说段严死了也不会放过她,昨日段氏管事上门,竟说定亲半年,已有情分,让蓁蓁无论如何拖着病体去送一程段严,还有那刻薄的仆从,私底下说……说是我们蓁蓁克死了段严……”
苗氏愤愤道:“这可算人话?!”
孙蓁摇头劝道:“母亲当初是为了我好,也是被他们的‘诚意’蒙骗了,女儿如今只怕已到油尽灯枯时,这……这便是女儿的命吧……”
孙蓁一双眼黑洞洞的了无生气,但言辞间,却对父母无半分怨怪,苗氏呜咽起来,两个婢女也抹起眼泪。
姜离皱眉:“孙姑娘不想活了?”
此言问的直白,孙蓁一愣,敛下眉目道:“我好不了了……”
姜离目光严肃起来,“孙姑娘若自己不想活,神仙也救不了,段严已死,姑娘却越发苦痛,不过是难破心魔,姑娘在害怕什么?”
孙蓁被问住,很快呜咽道:“我……我早是长安城笑柄,亲事退不了,我早生赴死之心,如今他死了又如何呢?若他活着退了亲事也就罢了,如今他人死了,他的鬼魂不会放过我,外头那些人,也只会记得我是他未婚夫人,是我克死了他,将来我又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嫁人呢……”
她说着泪如雨下,姜离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原来姑娘是怕流言蜚语,是怕将来找不到好的夫家……”
苗氏苦声道:“蓁蓁,咱们孙氏也非寻常小门小户,你又德容兼备,怎会找不到夫家?外头的流言蜚语,也早晚会过去啊!”
姜离道:“姑娘生于锦绣富贵之家,家底殷实,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潦倒度日不是吗?”
苗氏一愣,想说什么,又被姜离目光制止,她继续道:“你的院子叫凝香,你的婢女也取了香名,哪怕你如此病重,你这屋子里也馨香怡人,我还看到你的妆台上有许多香盒,若猜的不错,你很喜爱制香……”
一听此言,婢女春信立刻道:“我们姑娘手巧,调的香比外头铺子里的还要馥郁动人!我们从不去外头买香,只是、只是姑娘已经四月不曾调香了。”
姜离道:“最要紧的,段严已死,你若不好好活着,岂不是正到了九泉之下与其相遇?你不是宁死不嫁吗?一阴一阳他还费些功夫,都去了地底下你岂非无路可逃?”
孙蓁眼皮一跳像被吓住,但仔细一想,又觉有些荒诞,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姜离表情格外一本正经的,更像是在逗她……
孙蓁哽咽道:“姑娘何必吓我。”
“‘怵惕思虑者伤神,神伤则恐惧□□而不止’,这是《灵枢》本神篇中的话,姑娘知道我在吓你,你又何尝不是自己吓自己?”
姜离笃定道:“你病得不轻,但要治也十分简单。”
孙蓁一愣,苗氏更是道:“姑娘所言当真?!”
姜离先看了一圈屋子,“首先将所有符纸撤去,从今日起,按我的方子用药,再每隔三日针灸一次,等过年时,孙姑娘必定痊愈。”
苗氏喜出望外,孙蓁眼底生出两分茫然,“上月我已试过针灸,并无缓解。”
姜离一边令小锦打开医箱,一边问道:“可记得针灸何处?”
孙蓁不懂医理,只指手上太渊、少商几处,姜离了然,默了默道:“针灸是为散滞淤,调和气血阴阳,但四时之气,各有所在,针灸之道,气穴为宝,春日刺荥,如今隆冬,该取井俞治骨髓五脏①,请姑娘更衣——”
孙蓁哪里懂这些医家之言,但姜离气定神闲,再加她辛夷圣手之名,怎不叫人信服?她听话地更衣俯卧,姜离接过银针,眉目一肃自肩髃针灸。
一刻钟后,姜离收针,命苗氏取来纸笔,一边写一边道:“孙姑娘夏日心脉脉痹未愈,后又为病邪所侵,才至咳嗽不止,情志不舒,惊恐难安,方子我以清心泄热,安神补阳为重,三日后我来针灸时再换。”
苗氏激动不已,“姑娘说怎么治便怎么治……”
写好方子,姜离又道:“今日起,姑娘卧床之时减半,若是晴天,每日正午出门半个时辰,若是阴天,则在屋内散步走动,不可安卧不动,此外,再每日调香一个时辰,期间可自行休息,不必强求。”
苗氏不断应是,这时,寝房之外传来脚步声,“夫人,表少爷来了。”
姜离笔尖微顿,“表少爷?”
苗氏道:“姑娘见过的,是鸿胪寺卿赵家的孩子,登仙极乐楼那夜他也在,就是他告诉我们您那夜去过那里。”言毕又对外间道:“让他在前院等候片刻……”
姜离写完方子,苗氏接过看了看,自又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