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子去世之后,明帝苍老极快,看起来又有几分心灰意冷之意,每三日的朝会,他出席两三次,便会缺席一次,交由燕王秦珣代为主持。
为此,大皇子颇为愤恨,行事越发偏激,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一门心思给燕王找麻烦,根本不顾及为他费心筹谋的人。
信国公府和大皇子关系这般紧密,然这一两年大皇子行事不妥当,信国公屡次劝说,大皇子不听取也就罢了,还对信国公语带指责,双方渐渐便生了些嫌隙,疏远不少。
信国公府如此,更遑论以信国公府为首的官员们,自然要趋利避害。
待到大皇子注意到身后有些冷清,且行事不便之后,不知反省,反倒对信国公府乃至其他违抗他的官员都生出不满。
但他的亲娘鲁贵妃还明白些事理,不愿儿子和信国公府离心,费劲心思的想要重新挽回关系。
自然而然地,鲁贵妃的视线便落在了一直还未成婚的侄子鲁肇身上。
但她想用婚事拉拢的想法,不止没能重修旧好,反倒还教鲁肇厌烦,更加疏远大皇子。
于是鲁贵妃又频繁招鲁阳的妻儿入宫赏赐,想要拉拢鲁阳,但鲁阳即便收敛许多,依旧是个混不吝,因着妻子每次入宫回来都要提一些官场上的事儿,对他指手画脚,鲁阳一气之下,直接将妻子送回了娘家。
鲁阳的妻子好不容易回家,再被招入宫,说什么都不敢再按照鲁贵妃的暗示,对夫君胡乱说话,鲁贵妃说得多了,她就开始默默垂泪。
久而久之,鲁贵妃也就不再招她。
一个信国公府,两房两子,没分家,但全都在外头住着,尤其是鲁肇,久不成婚,信国公自然不高兴,但更不喜宫里的妹妹插手信国公府的事儿,惹得府里闹腾。
如今,信国公府也与鲁贵妃生分了。
今日朝议,众目睽睽之下,大皇子对信国公和鲁肇故意视而不见,便是信国公和鲁肇按照礼数问礼,大皇子也丝毫没有好脸色。
失道寡助,一众官员暗暗交换眼神,相较于大皇子,虽严厉但是公正、大气的燕王,显然更胜几筹。
而太子去世,也教其他皇子起了心思,只是明显不如燕王和大皇子强势。
但这朝堂之上,众人心思各异,更盛从前。
不过也有人不受这纷纷扰扰影响。
燕王秦珣肃然而立,双眼微阖,拒不受打扰。
裴君一身官服,眉目间舒缓淡然,束手立在众武将之首,并不理会身后。
俞尚书正与刑部尚书杨献闲聊,神态怡然。
谢家父子并未站在一起,但谢家人的姿态风华,随便在何处都能成为视线的焦点。
待到太监出来请众人入内,一众官员列队,缓步踏入殿中,站定。
“陛下到——”
官员们凛神肃容,恭迎明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帝落座,微一抬手,“平身。”
一众官员应声而起。
明帝眼神极淡地扫了一眼众臣,道:“众卿,有事启奏。”
燕王起始,第一个迈出来,面容冷静地上奏。
先太子偏重士子,偏向世家,也顾念旧情,燕王却半分不似嫡兄,虽接下太子大部分势力,却并未事事优待世家和舅舅,反倒只要是得用,无论是世家、勋贵出身,还是寒门出身,皆不拒。
人皆有立场,并且维护自身所在的圈层的利益,燕王走到这一步非他本愿,但他有爱民之心,而民,非是只有寒民,大邺之人皆未民,一视同仁。
燕王并不顾及哪一方的利益,只愿大邺越来越好。
前些年打仗,朝中紧缺,税收加重,待到战后,朝中仿佛忽视一般,一直未曾减税,近两年大邺各地还算风调雨顺,然百姓手中依旧无存银。
这是层层盘剥的结果。
此时瞧着无事,若再有大灾发生,百姓自身无法抗压,流离失所,朝中仍需耗费巨大钱财安置流民,长久来看,并非好事。
是以,燕王便奏请降税,不止于农税,还有越发繁重的商税,以此富民。
这件事,燕王秋后便开始上奏,朝中有不少人提出异议,一直未曾决断。
但燕王固执,每一次朝议都要上奏,无果,就下次继续上奏,行动并不激烈,只是不厌其烦地提。
这一次朝会,燕王一站出来,一开口,众朝臣面上皆没有丝毫意外,因为又是减税之事。
有些人已经反驳的累了,可还是要出言反对。
然而燕王能反反复复拿出新的理由,一个细小的理由他也能放大成对大邺有大利,反对的官员们却无法提前预估并且作出准备,只能临场应对。
今日燕王直接算起账,税收合理减轻,百姓手中多一文钱,慢慢踏实,终有一日会花出去,而商税降低,成本降低,货物降价,更多人有能力购买,自然卖出去的更多。
反过来,商人卖出的货物变多,生意就会做的更大,交的税自然就会增多,国库就会充盈。
所以减税,短期看有所损失,长期看受益更多。
按照燕王所说,确实像这么回事儿,但世家门阀豪族的利益却并不能如此算计,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