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后院厨房,大厨就有三位,另有配菜、烧火的学徒、杂工,十来个人热火朝天地忙活。
传菜的伙计进进出出,每一个伙计负责的区域不同,忙碌的程度稍有差别。
有几个伙计端了菜就走,不做停留,有的趁着报菜名,没有别的事情忙,便在厨房待上小片刻,跟厨房众人吐沫横飞地说些前堂的事儿。
有一个负责雅间儿的伙计,一个不漏地报完贵客们刚点的菜,便眉飞色舞地卖关子道:“你们可知道,今日这雅间儿来的是哪位贵客?”
有一学徒问:“是哪位贵客?”
他们说话时,跟在大厨身边儿的一个不显眼的瘦小学徒低垂着头,神色有些慌张,不过无人注意他的异样。
伙计是个年轻机灵的小郎,口齿伶俐,吊起胃口便扫了一眼众人,欢天喜地地说:“是裴将军和金吾卫的两位将军哩!”
“嘶——”
“当啷!”
众人吸气,连忙得不可开交的大厨们也分了神,却被一声响震回了神,纷纷瞧过去。
瘦小学徒抖了抖,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水瓢,点头哈腰地道歉:“我、我、我一听裴将军,有些惊,我错了,我一定小心……”
那水瓢没碎,只是洒了一地水,离他最近的大厨严肃地斥了他一句“上心些”,便让他赶紧做事。
瘦小学徒抖着手去水缸里舀水,右手拿着水瓢不住地颤抖,左手则是紧紧靠在身体一侧,不敢放开。
传菜的伙计见他这般,嬉笑着调侃道:“到底是裴将军呢,连前堂的食客们见了裴将军都不能平静,何况张二呢。”
被称作“张二”的瘦小学徒无神地扯起一个笑,一瓢水便要扬进锅里,还是大厨眼疾手快,一把推开他,才没废了一锅菜。
“你怎么做事的!”大厨喝骂,“坏了菜你赔得起吗?不想干就滚!”
张二软倒在地上,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衣襟打湿也无心去管。
他这根本不像是太过惊讶,仿佛是慑到的模样太过奇怪,众人忙,又不能放任他在这里碍事,便去请了管事来。
管事黑着脸过来,直接叫两个凶悍的护院,将人拖出去柴房。
酒楼不少人都看见了这一幕,路过皆好奇地看过去。
管事呵斥一声,众人立时装作专心地忙碌开来,全都目不斜视。
而酒楼正是忙的时候,张二一被扔到柴房里,便无人再搭理他。
张二痴呆地坐在地上许久,忽然一激灵,连滚带爬地爬到门边,从门缝儿望出去,紧张地望了一会儿,又爬回到角落,手哆哆嗦嗦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纸包。
他惊惧极了,手指无力,纸包没拿稳,掉在地上,他立即两手并用去抓,不小心抓破了纸,吓得面白如纸,疯狂在地上蹭手指。
他急着处理纸包,蹭了一手灰土之后,手掌隔着衣摆,捏起纸包,掷向墙根,然后站起来,用脚踢过去一堆土,彻底盖上之后,又踩了几脚,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瘫坐在地。
雅间——
“那几盘放在将军面前。”
裴君还在喝药,忌口颇多,阿酒对郝得志耳提面命过,郝得志万不敢忘,酒也只他和曹申在喝。
裴君近来喝药满嘴都是中药的苦涩,胃口不高,随意吃了点,便以茶代酒,慢慢啜着。
郝得志和曹申也不去劝她,两个人推杯换盏,好不自在。
“我说曹老虎,你可真行,听说嫂子又怀孕了?”
曹申谦虚地笑,嘴里则得意不已,“我身板儿好,自然能让家里娘子怀孕。”
他顺带还要嘲讽郝得志一句:“你要是不撞那南墙,正儿八经娶妻,恐怕孩子都快落地了。”
郝得志饮了一大口酒,爽地长“哈”一声,充耳不闻道:“什么南墙?哪有南墙?”
曹申白他一眼,转向裴君,“将军,您说那位云掌柜有可能中意老郝吗?”
裴君侧头,见郝得志面上虽不明显,却也有期盼之意,悠悠道:“端看老郝想要什么,是成亲生子还是只想跟那一位成亲生子,不后悔就成。”
郝得志咧嘴,嘿嘿笑,“老子就不知道后悔是个啥,老子开心就行。”
曹申无奈地笑,“将军和老郝随性豁达,我是不成了,我就是个寻常人。”
所以跟从世人的观念而走,因为这样最安全,最容易。
裴君坐在窗边,目光平和地看着街上的百姓,有人神色焦急,有人神态满足,有人面带喜色,有人面有忧色……
人的一生那么长,可又会出现极多猝不及防的意外,他们活着,什么样儿的情绪都能有,什么样的选择都能做,既然没有伤天害理,是不是循规蹈矩,又有什么关系呢?
裴君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说:“咱们这运道已是极好,怎么过都是赚。”
她这话,郝得志听得入心顺耳,哈哈大笑,端起酒碗,又浮一大白。
“再来!”
郝得志倒了倒空了的酒壶,伸手去拿另一壶酒时,晃了晃,捂住胸口,“今日这酒,劲儿真大。”
曹申嘲笑他:“哈哈哈,老郝,你今日不行啊,一壶酒怎么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