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我不明白,我们要谈什么啊?”
钟醉慢慢向着甲板处走了几步,迎着明亮而皎洁的月色,缓缓开口道:“此处设有灵识隔绝阵法,我们在这里所有的谈话,都不会被外人所知晓。”
他转过头,眸光沉沉地看向三宝,缓缓道:“大概一个月前,你那与我有着私仇的师尊请我来救你一命。”
“我们大概七十年不见了。”钟醉轻声道:“这时间对于我们这种等级的修士来说不算长,所以我依旧可以清晰地回忆起来,七十年前的陆清浊将我的楼主之位革除时的情景。”
三宝低垂着眼眸,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是不敢与钟醉对上视线。
“外界普遍的说法是,我和陆清浊在师门中一直都是死对头,所以当他登上仙尊之位后,立刻想办法干掉了与他不对付的我。”
钟醉慢慢说着,自嘲一声:“不,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我,在事情发生的那一瞬间,我也以为陆清浊是为了权力而与我反目成仇了。”
“但事情不是那样的。”
“陆清浊,他……”钟醉顿了顿,垂下眼眸:“早在他登上仙尊之位之前,早在无霜仙尊陨落,不,早在……贡生门被血洗的那一夜,他就已经对我恨之入骨了。”
三宝放在轮椅上的双手猛地一紧。
“他恨我的原因……很简单。”钟醉轻声道:“因为我还活着。”
“当年血魔尊调虎离山之时,我是唯一一个作为医者,被无霜仙尊带去前线的金丹修士。”钟醉声音微微沙哑:“而与我一届的弟子……无霜仙尊座下的五个弟子,全部留守师门。所以当我们回来的时候……”
他没有说下去了。
但三宝知道他的未尽之语。
当年的钟醉跟着大部队回到师门之时,看见了人间炼狱。
血色在原本风清水秀的蓝山流淌,上千名弟子的尸身堆砌成了尸山血海,而他同届的师兄弟全更是化为了地上一截截面目全非的断肢残躯。
“我……”似是回想起那一日的惨烈,钟醉按着自己的额头,轻声道:“我本应该是那尸骸中的一员。可我阴差阳错的活下来了,甚至毫发无损。”
他举起手中的红色葫芦猛灌了一口,随后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甚至就是我,是我从无霜仙尊手中接过了几乎被血魔尊玩成了废人的陆清浊。然后我不得不亲口告诉无霜仙尊……我救不了他。”
“无霜仙尊听了我的话,什么都没说。”
“他孤身一人抱着陆清浊去了后山的禁地,七天七夜后,金雨降临,从地狱归来的陆清浊走出了蓝山。”
钟醉轻声道:“陆清浊恨我当初没能救他,恨我导致了无霜仙尊的毅然赴死,但他恨我的……却也不只这些。”
“陆清浊的师兄师姐接二连三地惨死在了他的眼前。而我是我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所以我没有师兄弟可以失去。”
“陆清浊的师尊顶着修仙界的质疑上位,在仙魔大战的最后为了留下陆清浊的性命而献出元神,道消身死。而我的师尊则顺利飞升仙界,好好地活着……甚至我今天还能和她一起共进午餐。”
“我们都是在仙魔大战中活下来的人,我们的命运却天差地别。”
“所以他恨死我了。”钟醉轻声道:“不,他不只是恨我,他恨自己周围的所有人。当年贡生门像我这样幸存的长老全部都被他处理了干净。以前门内供奉历任仙尊的祭坛被他一剑斩碎,就连我师尊留在贡生门内全部的画像雕像全部都被他一一销毁。”
“我知道,”钟醉声音嘶哑:“陆清浊也恨我的师尊,恨她……”
“……明明答应了,却没能下界来救他们。”
轮椅上的少年突然低声道。
钟醉瞳孔紧缩地看向三宝。随后他意识到什么,垂下眼眸,低声道:“他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什……?”三宝恍惚回神:“不,不是的。”
些许怪异的记忆碎片混杂着席菘蓝沾满泪水的面容自三宝脑中浮现,倾盆大雨之声也自他耳边逐渐清晰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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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喊啊,喊啊,直到识海关闭,再也无法使用灵识,直到那些个魔修将我和小师姐从躲藏的地方抓了出来。”
“我回过头,看见了大师兄不成人形的尸体。他的眼睛看着我的方向,似乎死前还在期盼着,期盼着那里一个女仙会从天而降,下来拯救他。”
“但你,没有出现。”
“你从来就没有出现。”
“无论是我被打碎丹田,碾碎手脚,还是小师姐被那些该千杀的魔修按在身下欺辱,你都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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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三宝猛地伸出手,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瞳孔剧烈颤抖。
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为什么他没有任何印象!
钟醉没有去在意三宝慌乱的动作。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又重新睁眼看向三宝,冷声道:“我今天和你说这些事情可不是为了拉近与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