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体无力地顺着墙面滑下,灰色的墙面上,触目惊心的血痕层层叠叠。
气喘吁吁的怪物低着头,血红的眼睛狰狞地放大,居高临下地看着瘫软在墙角的男人艰难的呼吸。
它保持着同一个动作顿了数十秒,直到确认眼前的男人彻底失去了意识,这才慢慢地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头颅低垂的男人平齐。
“你,”它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才是像他的那个。”
“鼻子,眉毛……和他一模一样。”
无人回应。
怪物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满身血污,看不清容貌的男人,突然轻声道:“我恨你。”
“什么都不知道,还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聪明。”
它的声音在尖利和粗哑间不断装换,像是不匹配的齿轮在咔咔作响,听得人脑子疼:“不过是个养子……却能在阳光下活得逍遥自在……你明明都不是母妃亲生的……”
它的声音颤了一下,低了下去。
“她却总是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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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皇……不是被宠妃刺杀而死的吗?”
小师弟回答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那个妃子给先皇的茶水里下了剧毒,然后哄着先皇喝下去了!后来先皇毒发,太医没有抢救过来,就一命呼呜了。”
“那个宠妃呢?”
“好像被乱棍打死了。”
“不,”宁隋王道:“我是问,你还记得那个宠妃是何许人吗?”
小师弟皱了皱眉头,回忆道:“好像是一个外国进贡的美人,叫做南妃……等等叔公!我师兄他……”
“南贵妃,蜀南进贡的美人,”宁隋王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但她可不仅仅是普通的美人,更是蜀南皇室的一员,当时蜀南王之弟的独女。”
小师弟一怔,意识到什么:“所以南贵妃……其实是一位蜀南公主?那她刺杀先皇……是蜀南王的指示?”
“当时所有人都这么想,”宁隋王面无表情道:“也因此蜀南和北梁爆发了外交事故,蜀南方坚持称绝对没有给南贵妃下达刺杀先皇的命令,认为这是北梁的污蔑;而北梁这边认为这是蜀南想要撕毁和平协议,意图开战的信号。”
老者垂下眼眸,继续道:“莫不是当时的蜀南王不顾舆论压力向北梁谢罪,再加上当时先皇驾崩得突然,没有留下遗诏,国内权力交接并不顺利……以及泰平与北梁的战争一触即发,不然……北南两国的战争早就爆发了。”
小师弟皱着眉头:“我不明白,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你有权知道真相,小乖。”宁隋王定定地看着他。
“什么真相?”
“先皇,你的祖父,我的兄长,他并不是被南贵妃下毒杀死的。”宁隋王轻叹一声:“害死他的人,是丽贵妃。”
少年的眼睛慢慢睁大。
“……那个养大你父皇和五王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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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震惊,对吧?”怪物轻声道:“至少我知道的时候是完全不敢相信的,母妃,她那样一个胆小如鼠,一惊一乍的女人,怎么会有那个胆子去害人呢?”
北梁皇落在身侧的手痉挛了一下,但很快又没了动静。
“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怪物自顾自地回答道:“毕竟这些事情是她自己告诉我的,她……她写在了纸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我看了很多次,是她的字迹,是她的文风,是她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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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父皇说过,祖母和任何政治斗争都没有关系!”小师弟眉头紧蹙:“五皇叔也说过,祖母是那种与世无争的人!她怎么可能去刺杀皇帝?这是叛国罪……是弑君啊!”
“是吗?”宁隋王平静地反问道:“那与世无争的,无辜的丽贵妃,为什么会在你父皇赶回京登基前,在自己房内上吊自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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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怕死了,吓死了。”
怪物轻声道:“她说,她没想到自己的举动会造成这么大的反应。先皇死了,南贵妃死了,太子在大皇子的布局下入狱惨死,大皇子和六皇子被七皇子反杀而死……后宫也乱了套,葬礼一场接着一场,女人们哭嚎着送走一个又一个儿子。”
“天都是黑的,耳边永远回荡着哀乐,她睁眼闭眼全是亡魂索命。她夜不能寐,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仇人割喉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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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小师弟捂着自己的头,声音颤抖:“那祖母明明这么害怕,那她最初为什么要杀死先皇?”
“很简单,”宁隋王冷笑一声:“因为我的兄长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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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是在一次给父皇送汤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的。”
怪物揉了揉自己的嗓子,咳嗽几声,继续道:“他那个时候刚刚晋级金丹,志得意满。当时有亲信提醒他天道制约的事情,父皇却非常不以为意,认为天道制约不过是危言耸听。”
“但是那亲信坚持让他尽快传位于太子,父皇听得烦了,便说他宁愿被天道赐死,也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