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借住?不行。”厉行洲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户外的绿地,断然拒绝了电话里顾女士“有朋友家的孩子要过来借住两天”的要求。
顾女士是他的亲生母亲。
从他小时候开始,这位不拘一格的母亲就让儿子称呼自己为“顾女士”,和儿子对话的时候也从来都是把他当做平等的成年人。
“顾女士,我不喜欢自己的生活空间受到侵扰。”厉行洲条理清晰地陈述着,“我可以为他订宾馆,也可以给他安排导游。”
“而且,”厉行洲又补了一句,“按照我的工作性质和生活习惯,和我住在一起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倒不是自己会故意怠慢谁,实在是因为出差太频繁,没办法照顾任何人。
然而顾女士迅速使出了杀手锏:
“行洲,其实对方是江教授的亲戚。”
厉行洲:……?
“让小鹿住到你家,由你来照顾他是江教授她老人家的心愿。她马上就要和我们出海考察了,如果没有合适的人照顾小鹿,她在船上都寝食难安。”
“行洲,你想想,茫茫大洋上,就我们一艘科考船漂啊漂,一片孤独寂寥。这种情况下,白发苍苍的江教授还要惦记着小鹿,记挂着小鹿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多么令人伤感啊!”
厉行洲:……顾女士,你所描述的“小鹿”,究竟是一个成年人,还是一只需要投喂的猫咪啊。
顾女士又道:“总之,江教授非常恳切地要求了。如果你要拒绝,那你就自己说服江教授吧。”
对于厉行洲来说,江教授是类似于“外祖母”一样的存在,一旦固执起来根本就没有办法讲理的。
母子双方僵持了半分钟,最后厉行洲在电话里长叹一声:“让他过来吧。”
顾女士在那边喜道:“好,我这就把你公寓的地址发给小鹿!”
“还有,行洲,小鹿是个特别特别可爱的男孩子,你一定要收敛你的坏脾气,不许吓到人家。”
“另外,你比小鹿年纪大,要懂得让着对方,明白吗?”
“对了,小鹿的食谱比较特殊,你有空记得给人好好按食谱做饭,别老用外卖糊弄……”
厉行洲:“……顾女士你该出发去科考了。”
挂下电话的厉行洲,皱着眉头,心中十分疑惑:
这二十多年来,顾女士都是开明至极的,从来没说过什么“你比谁谁年纪大你要让着谁谁”“虽然他是熊孩子但是他弱他有理”一类的奇怪言论。
为什么到了这个叫“小鹿”的男孩子身上,这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甚至还让我给他做饭……?
顾女士应该很清楚,我家的厨房到现在为止就没开过火。
厉行洲摇了摇头,心说或许顾女士也开始不讲理了。
*
下午一点。
门禁对讲机响了。
是公寓的保安。
“厉先生,您有一位访客,名字是‘凌鹿’,要让他进去吗?”
厉行洲一边道“请他进来”,一边想着原来“小鹿”的全名是“凌鹿”。
倒是个挺好听的名字。
厉行洲不禁朝对讲机上的屏幕看了一眼:
黑白屏幕上,只能看见保安的脸,并不知道这位访客的模样。
三分钟后,入户电梯到了厉行洲所在的楼层。
门开了。
一位拎着小小行李箱的少年站在了门口。
他的头发墨黑如鸦羽,皮肤白皙如陶瓷,眼睛……眼睛竟然是天生的红色。
晶莹剔透的红色,在入户灯的照射下仿佛宝石一般耀耀生辉。
大约是入户灯的光线太强烈了,厉行洲竟有那么半秒钟的失神。
但他很快恢复了镇定,走上前去准备接过少年手里那颇具复古风格的行李箱,同时道:“凌鹿?”
凌鹿稍微仰着点头,对着厉行洲,像是在仔细观察厉行洲的眉眼。
过了好几秒,这少年才露出一个不加任何掩饰的笑:
“先生!我终于找到你啦!”
厉行洲怔了一下,道:“叫我厉行洲就行。”
少年拒绝了厉行洲帮自己拎行李箱的要求,牢牢地抓着小小行李箱的把手,同时摇头道:“不可以不可以。”
“你是值得尊敬的人,当然要使用尊称。”
厉行洲猜测这少年所说的“值得尊敬”是指自己放弃了靶向新药专利、让原本昂贵的靶向新药成为低价药物的事。
虽然理解了少年的意思,厉行洲还是道:“正常称呼就可以了。”
少年眨着眼睛,定定地看向厉行洲:“你不喜欢被叫做先生呀?”
“那……那,叫你‘哥哥’?”
听着少年那又软又糯,无形中带着点儿撒娇意味的一声“哥哥”,厉行洲抿了下嘴唇,道:“还是‘先生’吧。”
少年猛点头:“嗯嗯,我也觉得‘先生’更好。”
说到这里,他才恍然大悟般做起了自我介绍:“对了对了,先生,我叫凌鹿!”
“我今年19啦!因为要来这里的大学做交流,所以要暂时借住先生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