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冬季昼短夜长,此刻卯时刚过,天还未亮,县内各家鸡犬尚未鸣,护卫们便已吃过了馕饮足了水,开始套鞍备甲,准备赶路了。
驿站主位的小土房里,刘初安睡眼朦胧,将醒未醒地爬起身子。
昨日夜间的寒气尚未散去,清晨的朝阳还未升起,寒风如同蚊虫,顺着门窗的缝隙源源不断地钻进屋内。
身下火炕炙热,被窝里温暖的热气裹着身子,裸露在外的头脸却冻得冰凉。
刚一掀开被窝,霎时间冷气便围了上来,撕咬着少女身周为数不多的残余热气。
刘初安取过身旁的衣裳穿好,又系上一层绸缎披风,随后在披风外又罩了一层狐裘大氅,这才堪堪将冷风挡住。
驿站的木门‘咚咚’响了响,护卫在门口恭敬地说道:“小姐,车马已备,随时可以赶路。”
刘初安手中拿着热水泡过的棉布,仔仔细细地擦净了脸,喉间“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推开房门,在驿站低矮的土墙外,三百五十骑护卫早已列队整齐,整装待发。
护卫们手持着松油火把,将驿站四周照的如同白日,刘初安上前几步,踩着矮墩撩起马车厚重的绸帘,随后钻进了车厢中。
车厢内,正中的三脚铜炉燃着炭火,丝丝缕缕的热气驱赶着寒意,魏如闻坐在一旁,手里握着一根木棍,上面串着几只不知名的鸟。
此时,他正在聚精会神地在铜炉上烤鸟肉。
炉火尚旺,通红的炭火炙烤着鲜嫩的肉,顺着鸟翅,不时还会滑落几滴油脂落入炭火之中,‘呲’的一声,油脂眨眼间被炭火点燃,散发出一股独属于肉类的香气。
可惜鞍马劳顿的刘初安实在没有胃口,只瞧了一眼便不再看了,而是问道:“你还会做饭?”
“嗯,”男人点头,说:“行走江湖,常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中奔波,想吃热食,便要自己动手。”
随着魏如闻颔首的动作,他背上的发丝如瀑般垂落在身侧,此时刘初安方才发现,他今日没穿往日的粗布麻衣,而是穿了一身黑色的锦织长袍。
黑底金纹,小臂处宽大的袖口用护腕扎进,头上无冠,是用一截黑色布带扎了一个高马尾,三千青丝垂落背后,更显得身姿挺拔了一分。
这副扮相可不多见,于是刘初安便多瞧了两眼。
似乎察觉到少女在看他,魏如闻微微侧过脸,说:“那身衣裳脏了,又无处去洗,便换了一身。”
“嗯?哦哦...”暗中观察被戳穿的刘初安稍微尴尬了一下,随后落落大方地笑着说:“好看,就应该穿这一身。”
男人摇了下头,马尾也随之甩动,垂在他脸颊一侧,“一介武夫而已,又无人看我,穿什么都一样。”
“... ...啊哈哈...”刘初安被呛了一下,暗自腹诽着‘这男人是不是没有什么美丑观念?’
车队全速赶路,脚程极快,午时正便赶到了阳乐县,换下马匹,补充了点物资,车队并未停留,午时末便又启程赶路。
从阳乐县沿着官道往西,过濡水之后再向西北前行,距徐无县便只有二百余里的路程了。
车队急着赶路,便抄近道而行,途中难免要走一些乡间小路。
大雪满地,一望无际尽是白色,前面的护卫只能沿着车辙前行,若是碰见无人走过的荒废小路,便只能下马步行,用腿趟出一条路来。
刘初安坐在马车内,闲极无聊地拉起窗帘,向外望了两眼,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反射着日光,不过半刻便觉得刺眼。
忽地,魏如闻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这一路,我都看过了。”
少女回头问道:“看过什么?”
魏如闻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一个牛皮地图,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上面点了几处,
“辽西郡,临渝,令支,豪门乡绅皆不见踪影,阳乐县倒是找到了一个,可惜他正在城外的山里操练家丁,被我顺手杀了。”
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少女,“辽西郡五县,我们走了三个,皆如你所料。”
“呵,”少女苦笑了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随他们去吧,如今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赶路的时间是极为枯燥的,偏偏车摇马晃,连睡都睡不安稳,时常被颠簸醒来。
也不知醒了多少次,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
车夫双手拉紧缰绳,口中长长的“吁~”了一声,骏马减速站定,停顿时的惯力将刘初安晃醒。
擦了擦眼睛,刘初安挑起车帘向外看去,此时夜色正浓,却挡不住街道两旁的火把明亮,沿街沾满了官吏、护卫、军卒,黑布般笼罩的夜幕下,硬是被这一望无尽的火把照亮了半边的天。
马车旁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长七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官袍,面相消瘦,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此人正是刘初安的老部下,右军都尉宋同。
“小姐,下官已再次恭候多时了。”
宋同口中说着,手里也没闲着,十分恭敬地将刘初安扶下马车。
宋同刚要再说什么,眼角余光却看到又有一华服公子从马车内跳了出来,眼皮不禁跳了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