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出租车到了西客站,再给两块钱,就能搭乘到家的车。
倒不是说他不舍得包车的那点钱,纯粹就是想体验一下曾经走过的路,
312国道,被大车轧得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很,好在离得并不远,也就二十多分钟就该下车了,
这里现在算是市郊,再过几年就要划到高新技术开发区里。
下车往南走,大概两三百米,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但他还是没想好,以什么样的借口去见他们,或者说见自己。
“我看隔壁村的墙上都写了拆字,咱们这啥时候啊?”
“搞不懂,估计也快了,日你玛,等拆迁后,我天天去浪淘沙里泡着,妹子必须选一排。”
“有点出息,等有钱了,我就去大学城,挑个好的包个个月的。”
“你才没出息,一天换一个多好。”
两个年轻人从他的身边路过,嘴上还不停的说着拆迁后怎么过日子,
听到熟悉的乡音,赵勤早先的忐忑没了,上前掏出烟,随口聊道,“二位,咱这片也要拆?”
“哟,不怂嘛,都抽中华,乖乖,大老板啊。”
“偷家里的。”赵勤同样用乡音回复着。
“那也要家里有才照啊,我们这拆肯定要拆的,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家的房子都量了,又没动静了。”
“那应该快了,拆了你们就爽了。”赵勤的话,算是挠到了两人的痒处。
他如果记忆没偏差的话,这一片要到09年才拆,现在算还有两年多的时间,
当时拆迁,确实富裕了不少人,也让不少人彻底的迷失,赵勤那时候就经常到派出所交罚款,保自己的几个发小,
不是打架,就是pc被抓的。
没一会,两人的香烟抽完,才道,“兄弟,打台球去不去?”
“看你这穿着,应该混得不错,我们玩几杆,晚上带你去迪吧,我跟你说,能搂能摸,你要有本事,还能带出去开房呢。”
赵勤笑看着两人,曾经他也去过迪吧,说白了就是早期的轰吧,但条件没有现在的这么好,
反正他的感觉不好,太闹腾。
“你们去玩,对了,你们住得离老赵庄不远吧。”
“什么老赵庄,我们这根本没有。”
赵勤笑了笑,一指左边不远处的村子,“那不就是。”
“你搞错了吧,我家就在那边,那是李圩,怎么变成老赵庄了。”
赵勤见年轻人说得信誓旦旦,突然愣住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也不再打招呼,便着急往那边跑去。
“这人有毛病吧。”年轻人嘀咕一句,“走吧,咱俩打球,先说好,就打一个小时,谁输得多,今晚消费算谁的。”
“滚蛋,我口袋就30多块。”
“靠,30多块,开个最便宜的旅社都不够,你还出来玩。”
赵勤早已经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他快速的来到村口,刚好碰到一个小老头,
按说这个村所有的人他都能认识,但眼前的小老头,他就很陌生。
“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不是老赵庄?”
老头看了他一眼,“这是李圩。”
“那你知道这边上有个叫老赵庄的村子吗?”赵勤说着便掏出香烟。
老头接过一支香烟,这才停下脚,“没有,这附近没有姓赵的,伢啊,你估计是摸错地方了。”
赵勤心中再度一颤,他不可能摸错地方,谢过小老头,他又不死心的往村中走,
每一户的房型,甚至是每一棵树和他记忆中都一样,
等到接近村中心,看到了那条小河沟,他再度燃起了一丝希望,
这个沟他熟,小时候上边放水,这个沟经常会有鱼下来,他可没少抓,
沟并不宽,一米左右,现在还是枯水期,只要过了沟,再经过一口老井,就该到自己家了,
他不由得再次加快脚步,对,老井看着了,
但熟悉的四间带院子的砖房却不见了,这里变成了一片打谷场。
房子呢?
他彻底的懵了,连家里的房子都不在了,因为已近深冬,谷场边压根就没有人,他想找个人问都找不着,
愣神了好一会,他就在边上蹲下来,掏了香烟点燃了一支,
不少天没抽了,第一口居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等到一根烟抽完,他想着还是得找个人问问,好让自己彻底死心,
刚好有一个女人路过这里,赵勤保持一点距离问道,“大姐,请问这里一直都是谷场吗?”
女人也是个爽利的性子,“你不是我们村的吧?”
“对,我来走亲戚,结果估计是摸错了村子,我亲戚说家在河沟的边上,我就跑这来了,刚打电话他也没接。”
“那你肯定跑错了,从大集体开始,这里就是晒谷场。”
“那请问这里有姓赵的吗?”
女人想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赵勤道了谢后,便缓慢的迈步往村头走去。
等到了村头,他长叹一声,也渐渐接受了现实,或许这就是冥冥中的天意吧,这个世界根本不可能出现两个灵魂完全一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