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跟我说什么?”
安昶斜斜坐在小溪边的大青石上,手里握着把从小溪边捡来的小石子, 百无聊赖地往溪水里一颗颗投着。
慕琮将目光从他脸上淡淡移开, 转向被搅起微微波澜的小溪:“我要你回京师, 离开她。”
“殿下这是在朝我下令吗?”安昶居然笑了,耸了耸肩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可是殿下, 我从来就不是那种会被吓到的人。”
“我这是在救你,”慕琮丝毫不为所动, 依旧神色平静地望着溪面,“你是天之骄子,国公府唯一的嫡系血脉, 你可知为何, 你父亲放任你留在这小村落里,守着她过这种平静无波的日子, 你以为他真是因为你的所作所为放弃了你吗。只是因你父亲知道,国公府气数已尽, 想放走你, 留下一条命罢了。”
安昶的神色终于严正了起来, 他起身坐好, 转过眼正色看向慕琮:“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 可自幼就远离这朝堂诡谲, 对于人心权术知晓的还是太少了。你们国公府几朝荣盛不衰, 到了前朝更有功高震主的架势, 你以为父皇当初坐上皇位, 这其中就没你们国公府的功劳?你们国公府人才辈出,只是到了你父亲这一代出了一个痴情种子,虽然你母亲身子不好,他却还是愿意只守着她一个人不肯另娶,如今也只留下了你一条嫡出血脉。可即使如此,你叔父家出了一个曾经的太子妃,姑母家的堂姐们又嫁的全是这京中显贵,你以为父皇真对这一切无所知觉,会坐任你们这样继续势大下去?”慕琮看着他淡声开口,“你以为他是真想杀桐桐吗,他不过是在逼我,也是在逼你罢了,他这个人向来喜欢操纵旁人的一切,他以为我会因为母妃的事留下阴影,以为若是桐桐跟了你,我定不会再要她。他又故意坐任信王将桐桐伤成那个样子,只是想你们俩在逃亡程中,因为不得不肢体接触暗生情愫,他以为我会极端地在意女子的清白,要让我们俩再也没法在一起,让你也背上朝廷逃犯的污名。这样,即使他不将国公府斩草除根,他认为我也不会放过你,因为你玷污了我最爱的女人。”
“他圣上他”安昶想起皇上平时对他的赞赏突然觉得毛骨悚然,“他为何要如此啊我们国公府是权大势大,可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朝廷的事,我父亲夙兴夜寐,就只为让大盛更加兴盛,就只为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圣上他为何要猜忌我们,我们这一代男丁稀薄,他为何还要如此着急地将我们尽数除尽!”
“因为他这个人一向多疑,你们国公府当初帮他坐上皇位,已是在他心中埋下了一根刺,这根刺在他心头横了这么多年,已经到了不拔不净的地步。安远尘,你还是这么天真,”慕琮突然有些嘲讽地勾起了唇角,“你以为没有为非作歹,搅乱朝堂,一门的忠肝义胆就是对了,你以为这世间的公正曲直就是你自个看到的公正吗?你们国公府这些年功高势盛,一家独大,就已是大大的错了,尽管到了你父亲这一代,他小心谨慎,步步收敛,而且确实是一个全心为民,不谋私利之人,可有人会在意这些吗?”
“为何,为何没人在意!我一直以父亲为傲,虽然我们是高门世家,是旁人眼里的朱门高瓦和遥不可及,可父亲他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大盛的事!就算跟太子联姻,将安芷蓉嫁与东宫,可我们家,也绝没有谋权篡位之想!”安昶越说越激动,年轻男子的眼眶变得通红,“为何,为何要这样污蔑我们,难道家大业大就是错了吗,为什么要这样轻易抹灭掉我们所有的功绩,这样公平吗!”
“安昶,你生在这深堂大院里,就不该再去问什么公平与不公平。你父亲是没有做过什么愧对朝堂,愧对百姓的事,可你们国公府走到今日,又真的是清清白白的吗?”慕琮像看年少无知的孩童一般看着安昶,“在世人眼里,又哪个不知你们国公府家大业大,又哪个不知你们功高震主,连皇上都惧你们三分?你以为上回他在宫宴上抬举你,羞辱我,是真的打心底喜欢你?那不过是推你们一把的催命剂罢了。尽管靖国公一退再退,到了你这一代,不但子嗣单薄,而且权力也一再地被稀释,可你要明白你面对的那个人是帝王,这世人的命运尽操纵在他的喜怒之间,他一定忘不了当初国公府帮他坐上皇位的旧事,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是他此生辉煌的起点,同时也是你们的终点。靖国公给你拟字远尘,从小将你送去山上,又这么多年都不将你召回来,就是想让你完完全全脱离京城纷争,也向父皇表明自己的不争权夺利之心。希望不论国公府的结果如何,都能保住你的一条命。”
慕琮看着安远尘愣怔的震惊神情,却毫不迟疑地继续说了下去:“你小时候是身体不好,可也总不至于到了十八岁才让你一个世子爷从山上回来。这还是因为父皇有意无意地在靖国公耳朵根前提了一句,靖国公才知道无法再拖了。你以为靖国公这回让你带着桐桐走,甚至为你备好所有的退路,真的是想成全你那伟大的爱情?他只是给了父皇一个提早东窗事发的机会,让父皇有了理由惩治靖国公府,以你们全府人的性命,换你一条命。”
“不可能,不可能”安昶摇着头,眼里已是通红,“父亲不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