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日影移动, 周围的人大多行色匆匆,为免耽搁考试,谢琅然只是最后看了一眼傅莹珠, 便不再多做驻足,提着考篮进入贡院。
而沈朝青与傅莹珠闲话了几句,又去听了几耳朵来自舅舅与外公的嘱咐, 应付完了家人的关心,便也提着周家给他准备好的考篮, 宝贝无比地揣着他的烧鸡, 也进了贡院。
考生们鱼贯而入,贡院门口殷殷切切来送别的家属们闹出来的声响也逐渐安静下去,他们目送着考生进入考场, 看着他们接受把守士兵的搜身检查, 再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走入贡院, 消失不见,每个人都是眼含期盼,在心底为自家的学子祈福。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贡院门口, 在贡院大门关上后,瞬间安静下去。
一来, 考试要开始了,把守的士兵们不允许家属再制造出杂音,二来,家属们的心跟着考生进了考场, 如今前途未卜,自然提心吊胆, 自然是十分忐忑,无心交谈了。
贡院内, 有几排巷子从西到东,排成一排,巷口紧邻在一起,门头上用大字写着这口巷子的字号。
巷子之间摆着半人高的水缸,压着盖子,供考生取水饮用。水瓢在满水的缸里晃动,被摆置巷子之间的墙角排列得不算整齐。除了饮用的水,盛水的器皿,也全由贡院来提供,考生是不可以私自带任何工具进场的,免去了作弊之嫌。
进了巷子,只见一排小隔间一般的号舍依次排开,一条巷子里的号舍约有百间,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一间间号舍,便是这些来赴秋闱的考生们考试时要待的地方,一人一间,待一开考,司考的考官便会将号舍锁上,考生的吃住都在里头。号舍狭小,四面封闭,只有头顶的天窗开着,考试时,不允许交头接耳,不允许手递工具,不允许任何人和考生交谈说话。
这秋闱算是举国关注的大事,流程也分外严苛,号舍的锁一落,不等到考试结束,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都绝对不会打开。
一旦发现作弊违规者,革取功名,永不录用。
制度之规范,惩罚之严厉,都代表着国家对这场考试的重视。
在进入号舍之前还有一场贴身搜查,需要把外衫和贴身的衣服全部脱下来,确保考生不会在身体肌肤和衣服上打小抄。但即便如此,考场舞弊之风,依旧屡禁不止,有些人,没有本事,却妄想一步登天。只要告诉他前方有捷径可走,哪怕头断血流,也是要往前闯一闯的,毕竟博得就是个前程,富贵险中求的调性由来已久。
沈朝青平时是个脑子活泛的,这种时候却也不敢做舞弊之事,怕坏了周家家风。眼看着前头排队贴身检查的人被脱得身上精光,沈朝青深吸了一口气,顺顺当当地过了通身的检查后,被人按编号带到了自己的号舍。
只听“咔哒”一声,落了锁,考试也就开始了。
决定前程命运的一刻,三年一度的科举,天下读书人为此贡献毕生心血的成名路,也缓缓在他们眼前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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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日落,月升月沉,每日从卯时开始,酉时收卷,转眼九日过去,沈朝青也终于能从那间狭小闭塞的小房间里出来了。
这秋闱可真不是闹着玩的,考的又多又杂,书上背下来的圣人言,到了下笔的时候脑子空空如也,感觉字也不会写了,笔也不会动了。
好在克服紧张之后,倒也是无碍,照着脑子里有的,写一通便是。
这九日,沈朝青只顾着奋笔疾书,没工夫顾旁的,一心只想写出惊天动地泣鬼神的锦绣文章,什么口腹之欲,都已经无关紧要。
一出号舍,沈朝青才惊觉,才号舍里过于沉迷投入,考试完,一松懈下来,才感觉四肢酸软,肚子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因为消耗过大,加上时间过长,食物摄入又不够,沈朝青险些晕倒。
再一看从其他号舍里钻出来的书生,各个都是一副邋遢模样,胡子没剔,衣裳也臭烘烘的。所有人几乎都变了一副模样,有人甚至瘦脱了相,活脱脱就是从生死场下来的模样。
知道的以为他们在考试,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刚服刑出狱呢。
沈朝青生□□洁,撇了撇嘴,嫌弃不已,简直想捏着鼻子走,转瞬想起自己如今恐怕也是这样一副邋遢模样,瞬间对自己也嫌弃了起来,赶紧加快了步伐,快步走出贡院,只想回家好好沐浴一番,然后就要倒头大睡。
沈朝青的号舍在巷子深处,他一路急匆匆地往外走,路上撞到了不少人。
这一连九日高强度的考试下来,不少人的身体已是疲乏不已,有些受不住,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来时踌躇满志,出了号舍时,却是灰头土脸的模样。
有年长者,甚至得靠人扶着才能出来,步履蹒跚,满身疲惫。沈朝青能保持清醒,不需要人搀扶就能走这么久,已经称得上一声年轻力壮,体质过人了。
待看到这些满头青丝的老者,依旧在科举,次次考,次次名落孙山,折损了这么多的光阴。沈朝青心中也有了些许触动,对自己的前途也有了忧虑之感。他一路小跑,出了号舍,停住了脚步。
号舍里人头攒动,全是考试的学子,号舍外面,等着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