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瑶远远便看到她往这边走,本打算和其他人一样行个礼便罢,却不曾想,高敏这架势,倒像是专门过来找她麻烦的。
听说那日册封仪式过后,霍淩聿朝她也发了好大的火。
但江念瑶知道,他并不是怪她没看好册宝,而是怪她不该当众第一个提议取消册礼,让蒋芝云下不来台。
如今她和自己发难,实在是找错了人。
“敢问皇后娘娘,奴婢做错了何事?”
江念瑶深吸一口气,强行忽略已经被踩得发紫的手,抬头问道。
高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中不由得怒火滔天。
蒋芝云风头正盛,她自然不会主动去招惹,省得惹皇上厌烦,但高敏心里有气撒不出,憋得快要爆炸了,刚好听说江念瑶被责罚,便迫不及待地来出气。
“因为你的失误,梅贵妃的封妃大典没能顺利进行,皇上震怒,本宫身为中宫之主,责罚你这个罪魁祸首,还需要别的理由?”
高敏冷哼一声,看她一脸痛苦之色,心中快意。
江念瑶无话可说,干脆垂眸不语。
皇宫就是这样,道理有时候根本没用,权势掌握在谁的手中,谁的话便被奉为圭臬,一味辩驳只会受到更严重的压迫与惩罚。
“本宫跟你说话,你敢装聋作哑?”
高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愈发来劲。
身边的侍女看她的脸色,赶紧走到江念瑶面前,对着她左右开弓,大骂出声:“大胆奴才,竟然对皇后娘娘不敬!”
几耳光下去,江念瑶白皙的脸上瞬间出现了通红的巴掌印。
“奴婢不敢,求……皇后娘娘恕罪。”
她脸颊肿胀发痛,连话都说不清晰了。
四周的宫女胆战心惊地低下头,大气不敢出,生怕自己受到无妄之灾。
高敏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把脚移开,给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吩咐道:“传令下去,江念瑶以下犯上,自今日起,不得再用热水,只能用冰水洗衣服,任何人若敢私下包庇她,一律同样处置!”
高敏心气通顺,若无其事地离开。
她走后,宫女们默默做起了自己手头的事,有受过江念瑶的照拂想帮帮她的,被这么一威胁,纷纷歇了心思。
想到高敏堂而皇之的责难是在霍淩聿的默许之下,江念瑶愈发心如刀绞。
寒风吹过,她的手和脸一起发热,一时之间刺痛异常,眼眶干涩无比,却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
很快有宫女撤走她桶里的温水,换上了刺骨的冰水。
江念瑶如行尸走肉般拖起沉重的衣物,放进桶里。
对她来说,任何肉体上的痛都已经不重要了,最痛的是她的心。
明明还在跳动,明明还有温度,却像是碎成了两半一样,只余麻木。
晚上,江念瑶缩在床角,一阵阵地发冷又发热。
她额头滚烫,头疼欲裂,浑身酸痛无比,强撑着疲惫哆哆嗦嗦地往嘴里灌了几大杯热水后,这才回到光秃秃的床板上,将自己抱成一团,闭上沉重的眼皮。
梦里,她恍恍惚惚地想,干脆就这样死了算了。
死了,便不用再受锥心之痛,泣血之苦,不用再如蝼蚁一般苟延残喘,如丧家之犬一般任人喊打。
死了,一切就都烟消云散了。
可上天不知是残忍还是慈悲,次日清晨,江念瑶还是睁开了眼。
她无声叹了口气。
半月过后,江念瑶终于离开了浣衣局。
去乾清宫复命时,霍淩聿瞳孔紧缩,第一眼差点没认出她,连蒋芝云也是大吃一惊,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江念瑶本就瘦,如今愈发羸弱,单薄的宫女服穿在身上,更显得空荡荡。
只有那双眸子,冷淡沉静如常。
霍淩聿的呼吸有瞬间的停滞,反应过来后,他一言不发,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收拾收拾再过来。
江念瑶退出去的时候,还能听到蒋芝云的说话声:“皇上,瑶姑姑好可怜啊,这么冷的天还要用冰水洗衣服。”
“阿云心善,但犯错的人总要受到惩罚,否则……”
霍淩聿语气淡淡。
江念瑶心中悲然,不自觉加快脚步,至于霍淩聿后面又说了什么,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也不想听了。
傍晚,江念瑶来到乾清宫,里面的两个人正在你侬我侬,共用一盘糕点。
见她进来,蒋芝云满面红云,有些羞涩地躲开了。
霍淩聿哈哈大笑,故意把她扯到自己怀里,亲昵地塞了一块梅花酥。
“这是朕特地让人用上等的雪水和梅花花瓣做的,阿云可喜欢?”
“喜欢,谢谢皇上。”
两人旁若无人地恩爱,江念瑶表情未变,只暼了一眼便低下头。
霍淩聿看见她的动作,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转而不悦道:“杵在那干什么?去浣衣局几天,连基本的规矩都忘了?还不过来给贵妃盛汤?”
江念瑶垂着头打开汤壶。
蒋芝云正顾着和霍淩聿嬉笑打闹,不小心碰到碗,里面的汤全洒在了衣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