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影走到顾之烽面前,停下步子。
谢知影出来的匆忙,没有打伞。她的发间带着一点湿润,一双眼睛却显得格外清晰。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然后顺着棱角柔和的脸庞滑下,滴落在她暴露在空气里的肩膀上。
谢知影昂首看着顾之烽,语气淡淡的:“是你故意让薛安阳知道,你送我回来这件事的吧?”
顾之烽垂下眼,眼神宛若被重重叠叠的密林遮挡着,从一片幽深黑暗的方向望过来,让人看不出半点情绪。
他只是将手中的黑伞微朝前挪,打在了谢知影头上,为她挡下了落下的雨水。
顾之烽没回答谢知影的话,只是说:“你发烧了。”
谢知影的眼睫轻动了下,声线带着些颤抖:“这么报复我,你会开心些吗。”
顾之烽没有说话。
雷声轰鸣。
病情的加重加上情绪的波澜,以及方才淋雨受凉的影响。谢知影此刻的身体也已经透支到了极点,脑袋里也嗡嗡作响。
她终于支撑不住厚重的眼皮,眼帘一沉,意识逐渐消失,向前跌去。
顾之烽眉头紧皱,伸出手扶住谢知影。
谢知影发间的水珠浸湿了顾之烽胸前的衬衫,蔓延开了一大片水痕。
周助在不远处的车子里看到这画面,火急火燎地撑了把伞下车:“顾总,您小心感冒。我来把谢大小姐送回去吧。”
说着,便伸出手要去扶谢知影。
顾之烽眉头一皱,将身微侧,避开周助伸过来的手:“不用。”
他不喜欢别人碰谢知影。
顾之烽没有过多的停顿就迈开步子,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
周助愣了下,然后快步撑着伞走到顾之烽旁边,看上去像生怕自家老板淋到一滴雨。
周助上车之后,犹豫地转过头看着躺在后座上的谢知影,然后开口问:“顾总,我们送谢大小姐去哪?她的家不是就在这里……”
顾之烽抬眼,语气淡淡的:“回公寓。”
周助发动车子的动作一顿,确定似的多问了句:“回您的公寓吗?”
顾之烽:“嗯。”
周助没说话,安静地发动了车子。
顾之烽垂下眼,目光落在谢知影锁骨上那枚黑色纹身上。
黑翼蝴蝶.逼真的仿佛随时都会扇动着翅膀一般,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吸引人注意。
她明明很怕疼。
*
谢知影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顾之烽。
他还是十七岁少年的样子,但是仿佛和现在没有太大变化。
顾之烽穿着白色的校服衬衫,明明是俗套的款式,却能够穿出无比吸引人视线的气质。
那个时候谢知影很受欢迎,身边总是簇拥着各式各样的人,活得恣意而又洒脱。
顾之烽是和谢知影格外不同的人,他似乎比同年龄的人要成熟的多,冷静和理智到过分。
他的成绩也十分优异,名字常年挂在红榜第一的位置。
顾之烽有时候会带着金丝边框的眼镜,垂着眼坐在床边,翻看着手中的东西。
然后会有小女生悄悄偷拍下来,和同伴共享。
“呜呜呜真的好好看啊!”
“感觉和男星差不多了,随便拍拍都像写真!”
“光偷拍有什么用,有本事去告白啊?”
“不了不了..他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我可不敢。”
尽管顾之烽如同高岭之花,但这并不妨碍喜欢他的人依旧很多。
如果非要形容,大概就是将喜欢他的人单独拎出来,坐满一个班应该还会有多的。
包括谢知影。
但那个时候,所有喜欢顾之烽的女生,却都不敢主动去招惹他。
谢知影是个例外。
她不像其他人那般畏缩害羞,喜欢一个人时,就算是想方设法都要离他更近一些。
某天,她溜进隔壁班,坐在顾之烽面前。然后撑着下巴,眼里带笑的望着他,大大方方的说:“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吗?”
顾之烽:“不可以。”
周围人起着哄,开着谢知影的玩笑。
高中的时候,或许是因为她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知影喜欢顾之烽。
但谢知影似乎毫不在意,反而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行啊,那我明天再来问问。”
顾之烽的人生里本来不应该有谢知影。
将自己挤进顾之烽的生活,然后在他的人生中留下自己肆意张扬的脚印,是谢知影强求来的。
就像要硬生生的往那件干净的白衬衫上泼了一摊血污。
这并是美好的邂逅。
高二那年,顾之烽亲手将自己的父亲送进了监狱,以往首屈一指的顾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落。
最后,顾之烽的父亲在牢中畏罪自杀。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顾家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听说你和顾家那小子走的很近?”
薛安阳慢悠悠地端起杯茶,缓缓开口:“早些和他断了来往,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可摊上这档子事,以后也大概率不成气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