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忧跟林朝英一路而来, 渐也了解了她的个性。她生性骄傲,性情爽朗,虽然喜穿红衣,却并不是什么爱出风头的性子。甚至有的时候, 可以说是低调至极了。名利声誉于她如浮云, 如果非要说她对什么热衷,那么她对追求武功的心, 或许还要赤忱一些。
她即便是跟着季无忧一起行走江湖, 却一刻都没有停止过修炼武功,若是有所得, 是必定要和季无忧比上一场的。季无忧也不推拒,往往林朝英想要打,她也不介意做个陪练。林朝英在进步, 同样也是。甚至可以说, 她的进步比之林朝英来说,还要更快一些。林朝英却并不气馁,倒像是有些愈挫愈勇了。
“少喝些酒,你若醉了发酒疯,我是拉你不回来的。”林朝英道,就着茶壶倒了一杯茶, 把它推到季无忧身前。
“我不经常醉。”季无忧认真反驳道:“我不发酒疯。”虽然这么说着, 她还是放下了酒葫芦,接过了林朝英递过来的杯子,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林朝英就笑了起来, 明艳动人,像极了她满院的牡丹绽放时的样子。但是林朝英并不能算牡丹,她没有那么娇贵,若非要用一种花来比拟她,倒不如说是红梅。凌寒独开,欺霜赛雪,傲骨内成。
“这茶不够好,日后有机会,你也许可以尝尝我沏的茶。”她自己也知道,能够劝说成功季无忧戒酒是万万不能的,小小提一句就已足够,因而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转而转了话题道:“喏,你听,说书人在说你呢。”她撑着下巴,笑吟吟的看着季无忧:“他们说,你是李白再世呢,我瞧着也有几分像。我原是以为你这名字只是巧合,如今我却觉着......”
“觉着什么?”季无忧反问。
“就是李白再世,也不过如此。但你是李白,不是李白。”她收回了手,一字一句道。说着这话的时候,仍旧是言笑晏晏的,然而神情之认真,未有半分玩笑之意。
这话说得绕口,听起来好像很矛盾奇怪,然而却并没有错。
他是李白,却不是真正的李白,然而脱胎于李白。剑仙李白是取自诗仙李白之魂,熔铸更强大更耀眼的东西,凝筑成为的一个近乎完美一样的存在。他一生只有一次挫折。而那一次挫折,磨砺了更加惊天动地的剑锋。
季无忧睨了她一眼,又没忍住笑了:“你倒是把我们初见时那一句话,奉行得彻底。”
不是逢人苦誉君,亦狂亦侠亦温文。
当时初见,季无忧用了两句诗词夸赞了林朝英,她回了这样一句,竟也是当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做了。
林朝英愣了一下,也意识到了季无忧这句话是在说什么,她语气淡淡,却含着莫名骄傲,仿似睥睨:“谁能让我说一句言不由衷的话?”
说罢,她的气势又消减下来,神情冷静仿佛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以为你仰慕诗仙甚矣,故而改他名姓,学他作态,我却知,你本就是这样一个人。”她看着季无忧,眼中隐有光芒闪现,动人心魄:“你不曾模仿任何一个人,你就是你。你所言所行,皆是出自本心。”话虽说得平常,她的语气却坚定至极。
她别过了头,目光落在说书人那边,声音低了几分:“......我不喜听他们那样说,虽没有恶意,却犹如折辱。”
季无忧怔在了原地。林朝英实在是很敏锐,也很通透。她看透了林朝英的性情,林朝英又何尝没有看透李白的呢。他们都是那么坦坦荡荡,性情爽快的人。
季无忧忍不住大笑起来,神情愉悦,那种潇洒豪气,便不再有任何遮掩:“千金易得,知己难求!能结识朝英,实乃我平生之幸!当浮一大白!”她拿起酒葫芦,摇晃了一下,就知道不剩多少酒了,便对林朝英道:“你在此处等我一等。”
林朝英摇了摇头,有些失笑,半晌笑容又淡了下去,好像有些失神。知己啊......正因为了解,她何尝不知道,季无忧绝非在意这些名声的人,旁人说什么,都于她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耳旁风,我行我素,所以潇洒自在。不拘世俗,不畏流言,三尺长剑,足以为他扫清一切障碍。可是他不在意,她却偏偏在意得很......
她收回了神思,淡了神色,静静听着说书人说着近日起声名鹊起的“青莲剑客”。那些事情,她都同他经历过,然而从说书人口中听得,感触又是不一样。
季无忧回来时,手中提了一坛酒。
林朝英撑着下巴看她,神情略有几分促狭道:“我本以为,你会让人送一堆酒上来呢,不曾想,你竟这样......斯文?”说着,她自己反倒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斯文?能说出这句话,林朝英果真是了解她的。只是......那是林朝英不知这坛酒另有玄机。她拿再多的酒都能喝完......但这一坛并不是。季无忧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她扬了扬酒坛:“喝酒?”
林朝英就也笑了,一个字竟说得出奇豪迈:“喝!”
林朝英是不太爱喝酒的,她也极少会像季无忧那样喝上许久的酒。然而今日,他们聊到这样的话题,若是不大醉一场,竟仿似对不起这知己之情了。林朝英从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