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户(1 / 3)

老太太看严秋没死,先是吃了一惊,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微微一笑的严秋竟然让她觉得有点陌生。以为自己想多了,老太太赶紧后退两步,鼓足劲大声说:“呵,你这赖婆娘,原来没病,你就是想着躲懒,不去上工?我告诉你,你不上工就没工分,没工分你就没口粮,更没钱,你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老太太其实还是退缩了一点,毕竟吃绝户这种事情确实恶心人,但是她又实在看不惯严秋一家,所以就算难听点,她也下了决心要做,因此,色厉内荏地说了那句话之后,老太太后劲又上来了,这下她不仅嗓门高了,连叉腰的动作都有劲头多了。

“你这赖婆娘我们老郑家不要了,老四没了,我就替他做这个主,今天你就给我滚出去老郑家,你这赔钱闺女要是想带走就带走,反正我们老郑家不养闲人,特别是你这样又懒又馋的赖东西。老大老二,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屋里的东西都给我搬走,老五老六你们俩给我把这赖东西扔出我们老郑家,今天开始,咱家没这号人。”

这时候大军回来了,手里攥着一把白糖,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葫芦瓢,葫芦瓢里是凉水。严秋也不管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对大军说:“把白糖给我,凉水也给我。”

大军先把白糖递给了严秋,严秋直接一大口捂进了嘴里,随后将那一葫芦瓢凉水咕咚咕咚灌进了肚子,边灌严秋还边想,自己脑子一定是抽了,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让大军把白糖放凉水里,这样老太太说不定就以为她喝的是纯凉水,这下好了,还得被骂个馋婆娘。

果然,老太太反应过来严秋吃的是白糖之后,瞬间跳脚,她双手先是生气地拍了大腿一把,而后满是褶子的脸上尽是愤怒,食指一点一点的指着严秋,像是想要这么戳死她似的,“赖婆娘,我原来还当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竟然馋成这样,你知道这白糖多贵吗,你一下就按嘴里一大把?你也配吃白糖?”

肚子里有了点东西,严秋渐渐有了点力气,她笑容依旧淡淡的,仿佛还是那个永远不生气永远不争不抢的原主严秋,只是一说话,意味却已经完全不同,“娘,‘踹寡妇门,吃绝户饭,喝月子奶,欺负哑巴人’,咱这里常说的四样最缺德的事情,你这是想干一样?可你就算想干,我也不是没儿子的寡妇,我仨儿子呢,你就让我绝户?你对得起我家老四?是,他是为国捐躯了,那我也是烈士家属,我子女也是烈士子女,我还没死呢,你就敢干出吃绝户的事情?你不怕我告到革委会去,治你一个‘侮辱国家,侮辱军人’的罪名,毛丨主丨席就是军人出身,到时候游丨街丨批丨斗,你可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严秋从容淡定,气度淑雅,一段话说完,在场所有人却都傻了,这个女人还是那个唾面自干逆来顺受的四媳妇?这个内向到走路都想溜墙角的软弱女人,什么时候一下子能说上这么长一段话了?她不是一直说“做人媳妇,就要多忍耐”的吗,现在她这是在威胁自己婆婆?她那张漂亮的脸,她那闲适悠然的姿态,怎么越看越像在嘲讽他们?

大军也双目圆睁,仿佛不认识严秋,他犹豫地喊了一句:“娘?”

趁所有人都傻眼的功夫,严秋把怀里的小丫交给了大军,“带小丫出去走走,等会儿回来吃饭,别去大口井那边,太危险。”

大军警惕地回头看看自己奶奶和叔伯大娘们,不想离开,严秋却轻拍了他后背几下,示意他没事。倒不是严秋不想他留下,是小丫实在太小了,她怕给小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因为等会儿她可是准备打人的,而且见不见血她也不确定,要是见血了,小丫惊到就不好了。

大军担心得要命,可还是在严秋安抚的视线下领着小丫离开,他离开之后,老太太终于反应过来了,她上前猛地掀开严秋盖在腿上的破旧棉被,声嘶力竭:“老四家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你还告到革委会去?我给你十个胆子你敢吗?你以为我们老郑家没人了,啊?现在你不敬不孝不仁不义,还敢威胁我,你忘了咱俩谁是婆婆谁是媳妇儿了?身份地位摆着,你敢去告我?我告诉你,老四家的,今天,就是现在,你赶紧给我滚!一开始我还觉得小丫可以留下,现在那赔钱货也别留了,我们老郑家不养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滚滚滚,老大老二,老五老六,给我动手,快点!”

老太太身后四个男人面面相觑一番,最后看似无奈,实则兴奋地准备上手,可他们手刚伸出去,一声尖锐的怒吼,叫他们瞬间僵了。

“谁敢动我东西,我就跟谁同归于尽!”严秋歇斯底里地大喝,叫在场几人又是一番震惊。

郑大嫂和郑二嫂小声嘀咕:“这是被逼急了?”

“可不,咱娘也太不是东西了,老四家的多好的人,都吼成这样了。你听那嗓子,我都吓了一跳。”

“就是,可咱俩现在咋办?”

“管她呢,跟着老太太就行,就算不行,也不是咱难看,是老太太难看。”

两人在后面嘀咕着,前面老太太却生生被严秋那一嗓子吓得一个趔趄,幸好被身后的大儿子扶住了,她才堪堪站稳,没摔下去,但是这也让她更加火了,她上前揪着严秋的头发就往炕下边拽,边拽边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