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三刻,日光西斜。
街上商贩叫卖的声音传进宅院,唤醒了午睡的少女。
在暖烘烘的被窝里转了个身,轻轻打了下哈欠,一张口,便有一股冷气钻进口中,让人瞬间没了困意。
刘初安从被子下抽出手臂,取过榻旁的狐裘大氅,掀开被子的同时迅速围在了肩上。
最是难熬小寒天,屋外积雪不化,又干又冷,体感约莫将近零下三十度,站在外面三五个时辰就会将皮肉冻裂,也不知吃不起肉、买不起炭的平民百姓要怎样熬过来。
上午张逸带着虎符,马不停蹄的赶往辽西郡。
全州上下清扫一遍最快也要两三个月,虽说这种半供给制已是经过无数次推演后得来的最优结果,但凭刘初安和手下一群书生的谋算,能做到什么程度,仍未可知。
这种大规模改制本该以一县一村先行示范,然后纠错改错,再大规模铺展开来。
可惜她没时间了,公孙瓒的屠刀在头上悬着,这间名为汉室的破屋烂瓦也不知何时会轰然倒塌。
紧紧拢着狐裘大氅,伸手推开房门迈出。
腊月寒风如刀似剑,扑面一股冷气砸来,刮在少女娇嫩的皮肤上隐隐作痛。
呵出一缕白茫茫的气,刘初安定神望了一眼大开的府门,门外停着一驾马车,左右二十几人穿着棉衣,骑着骏马。
二十几人,都是腰挎长刀背着劲弓的壮汉,身上黑色的棉衣异常鼓胀,应该是棉衣下藏着铁甲。
刘初安盯着那些人,问道:“娘,这是来找我爹的?”
赵氏拄着笤扫站住,应声道:“对,好像是冀州来的,跟你爹谈事儿呢。”
“冀州来的?”刘初安反问了一句,有些不解地道:“我爹的好友?”
赵氏指了指前堂的位置,说:“你爹在前堂呢,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扫了两下院子,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记得跟客人问好啊,别垂着头不爱说话。”
“嗯嗯嗯嗯,知道了。”刘初安应付了两句,往前堂走去。
冀州。冀州?
一股不安的预感萦绕在少女心头,说不出来的难受。
土地改制刚刚推行,公孙瓒被自己围困数月,大战一触即发,可别在这节骨眼上横生枝节。
刘初安心底盘算着,忽得止住了脚步。
冀州?冀州是袁绍的地盘啊。
昔日大将军何进任命袁绍为司隶校尉,二人合谋诛杀十常侍,此事泄密,何进被十常侍诓进宫中杀害,袁绍发兵为何进报仇,杀尽宦官。
董卓入京之后,袁绍多次与董卓发生冲突,恐董卓加害,袁绍逃回冀州,借家族势力日益壮大。
董卓忌惮四世三公的袁家,无奈只好封袁绍为渤海太守,之后袁绍如虎添翼,隐隐有架空冀州牧韩馥的趋势。
初平元年,袁绍发檄文号召天下诸侯,共讨董卓!
幽州苦寒,民少兵少。
除却动不得的边军,自己手下的私兵,能活动的兵力都被调去围困公孙瓒了,若真是袁绍的人找上门来,该如何是好。
一念至此,刘初安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刘虞是汉室宗亲,如今天子蒙难,身为幽州太守的刘虞是一定要出力的。
可出力两字说得轻松,幽州现在调出五千兵力都十分艰难,何况土地改制刚刚开始,乡绅贪吏若是反扑,这五千兵卒可能都不够幽州境内自用。
思忖着,刘初安已走到前堂门前,平复心境,伸手一轻一重轻叩了两下木门,随后推开半扇,提起裙摆,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屋里燃着五六盆的炭火,以刘虞节俭的性子,看来接待的是贵客,而且是陌生的贵客。
刘初安抬眼打量了一下,老爹坐在主位,一身大红菱纹官袍,玉带擦拭的十分洁净,晶莹的玉石反射着光亮。
老爹身旁坐着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青灰麻布的便衣,蓄着短须,左侧脸颊上有一道不浅的刀疤,右手按在膝盖上,虎口老茧格外显眼。
刘虞瞧见女儿进来,手掌微微抬了一下,引荐道:“初安,来,这位贵客是渤海袁太守的门客,厉文。”
刘初安嘴角扯起一个标准的笑脸,微微福了下身子,“见过厉将军。”
“哎,不敢当不敢当,某就是太守麾下一个小小的门客罢了。”厉文起身回了一礼,说道:“见过刘小姐。”
提起桌上的铜壶,走到屋子的角落里,往里添了两瓢水,刘初安随口问道:“父亲可是在谈要事?女儿...先回避一下?”
这般废话自然是说给外人听的。
刘虞朝着她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回道:“不必了,你也来听听,给为父拿些主意。”
拿些主意,自然是为了应对问题。
幽州境内大小事务刘初安几乎一手操办,问题不是出在幽州,那自然是这位冀州的贵客带来的了。
厉文闻言挑了下眉梢,这才仔细打量了一番烧水的少女,剑眉下的一双虎目闪着精光,按在膝盖上的大手不自觉地摩挲的两下。
他开口道:“袁太守...派我前来请州牧...”
这人说得吞吞吐吐,刘初安可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