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伯不是那些烟花和满城的吵闹惊醒的。
他在看着饮马河对岸的烟花想通透了之后真的睡得很沉。
甚至是他这一辈子睡得最安稳最香甜的一宿。
这便是彻底放下。
他已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的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已不是如他这样的权谋者能够再去掌控再去支配的。
他老了。
而这个世界依旧年轻。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是属于那些年轻人的。
更关键的是,这个世界将来必然是属于李辰安的!
对此,他倍感欣慰,并极为自豪。
他并没有见过李辰安却偏偏因为李辰安而自豪!
他是被匆匆赶来的悦来客栈的严掌柜从梦中唤醒的!
这只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悦来客栈隶属于归园,当然,悦来客栈的人也都是暗夜卫的人。
仲伯并不插手暗夜卫的事,所以与乔子桐早有约定,除非是天大的事,否则彼此不需要有联系。
但严掌柜却来了,
带给他的果真是两个天大的消息!
这两个消息与大荒城今夜发生的事并无关系。
一件事是暗夜卫的谍子查出这大荒城半年前来的那个开了一处银楼的姓楼的商人,他并不是中原三国之人!
今夜,楼老板离开了他的永盛银楼。
暗夜卫的谍子翻窗而入,就在他的房间里,就在那张书桌上,他们看见了一封信!
一封留给仲伯的信!
这第二件事,则是暗夜卫飞鸽传书送来的关于枯石堡的战事。
那封信令仲伯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
但枯石堡之战,却又让他看见了希望。
他无法再睡。
思量片刻之后,他乘着马车来到了宫里。
并没有去刑部瞧一眼,他径直来到了御书房。
恰好听见了睿王宇文及与皇上宇文峰的这番对话。
就在二人的视线中,仲伯抬步走入了御书房,坐在了宇文及的旁边。
伸手,取了炉上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才微微一笑,又道:
“都说三十年前睡不醒,三十年后睡不着,瞧瞧,老夫这行将就木之人,今儿个晚上却睡得很沉。”
“城防司抓捕大荒城里的宁人老臣倒是觉得皇上想要审,便审,无须在意老臣的想法。”
“因为这些屁事老臣都懒得去理会。”
“老臣这时候前来,也不是给那些宁人说情的,当然也不是来安慰皇上的!”
顿了顿,他端起了茶盏,吹了吹,呷了一口。
茶很浓就会苦。
若是别人根本就喝不下去,但偏偏仲伯觉得这味道很不错。
一旁的睿王宇文及眉间微微一蹙。
对于这个老人,宇文及曾经也是极为尊重的。
毕竟在秀山部落的时候就认识,毕竟皇上能够有今日,也全靠这位老人的帮助。
只是荒国建国之后,皇上拜他为相,算是位极人臣。
位极人臣依旧是臣!
臣就要谨守臣的规矩!
朝中传言他似乎恃宠而骄,似乎倚老卖老那些传言宇文及曾经不以为意,现在看来似乎并非传言。
而是他真就是这样!
皇上称他为仲父他心安理得的受了。
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这荒国的太上皇!
原本还想要派人去请他来安抚皇上,此刻一瞧仲伯这无所谓的模样,他心里有些不爽。
他看向了仲伯,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
“那仲相这时候前来难道是来看热闹的?”
仲伯放下茶盏也看向了宇文及,那张老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睿王以为就这里才热闹么?”
宇文及一听,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峰的心里却陡然一震,他已有所想,却依旧还是问了一句:“仲父,莫非还有比这里更热闹的地方?”
仲伯看向了宇文峰,沉吟三息:
“皇上,老臣前来,是给你伤口上撒盐的!”
宇文峰:“”
“老臣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得让皇上知道。”
“伤口上撒盐虽然会痛,却比捂着让伤口发炎流脓要好许多。”
“皇上得有一个心里准备。”
宇文峰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直起了腰,也明白自己所料是对的,“枯石堡?”
仲伯微微颔首,“对,就是枯石堡!”
他没有说枯石堡战局的胜负,因为他已不需要去说那个结果。
他想了想还是宽慰道:
“人这一辈子说长也很长,所经历的事说多也很多。”
“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故而老臣以为皇上也不用太在意眼下的这些胜败得失。”
宇文峰明白了。
明明知道结果,他却难以接受。
宇文及也明白了,他更不相信。
他豁然站了起来,怒视着仲伯:“斥候尚未传来消息,仲相如何知道?”
仲伯一捋长须眉梢一扬:
“老臣建议皇上组建天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