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真定府发出,一路向西北行进千里,过蔚州,入应周地界,再往前走,便是河阴之地。
辽国未灭之前,此地曾隶属辽国西京道治下,往正北便是大同府。
而如今,完颜宗翰携领大军大败辽国之后,又带兵南下,破大同府全境,大军过了大同府,便驻扎于河阴之地。
时值深秋渐末,寒冬将至,驻扎在河阴的金军也开始准备越冬之物,早些时候,从大同府转运而来的羊绒皮袄,棉衣棉被皆已送至军中。
待军需官清点入账,便要将这些物资尽数分发下去。
连日以来,军中多有粮草辎重器械转运军中,全军上下皆有肃杀之气。
人人都知晓,沉寂数月的大将军,怕是不日之内,又要有所行动了。
可是辽国已灭,就连他们的天祚皇帝都已经叫二太子抓回了国都,西夏也已经奉表称臣纳贡,那么他们还要打谁?
军中下属不知上位者之意,但就奉命行事。
北风呼啸,寒意潇潇,不叫入冬来时,天色便已经冷入寒窑。
这一年,看来要比往年更冷,要多添置几件御寒之物才行。
中军帅营当中,一个威武的女真将军正立于军中堪舆图前,环视当下,眉梢且皱又松,似乎一时之间难以定夺。
半晌之后,他忽的对帐外喊到:“去请高先生过来一趟。”
帐外亲卫得令,即刻去传。
不消时,做一副儒生打扮的高庆绪紧赶慢赶而来,入得帐中,忙抱拳而拜。
“属下参见将军。”
“高先生,你且来看看,此次我军挥师南下,直取太原府,该做如何准备?”
高庆绪闻声上前,目扫堪舆,半晌才一手抚须道:“将军治下皆精锐之师,且连战连胜,正是气势如虹,宋军羸弱不堪,自不是一合之敌,此战必胜,断无无功之可能。”
“哈哈,高先生所言我深以为意,日前陛下诏书已至,命我为左副元帅,领西路军,挥师南下,又受斡离不为右副元帅,领东路军,直奔赵宋京师。”
完颜宗翰朗声大笑,手指堪舆:“我部所指,首要为太原府,再行南下汇同东路军。”
“早前听闻赵宋境内有贼寇四起,闹得大名府鸡犬不宁,河北、山东之地俱有起事之人,此乃我军大好良机,且今年寒冬将至,宋人俱风雪,更不善战。”
“天时地利人和,我已占其二,全胜之机尽在掌握,但今日心血来潮,忽得却生他念,总觉着此战怕还有未料之祸,是以特请高先生你过来一议。”
高庆绪仔细听完颜宗翰言罢,斟酌半晌,这才抱拳拜道:“属下以为,大军若挥师南下,取太原府之地,当先叫河朔归降,再行南下,克代州、忻州,再分兵三路,直奔太原府,以成合围之势,不出月内,太原府必定可取。”
完颜宗翰一面瞧着堪舆图,一面听高庆绪之言,暗自颔首。
“我也是如此预计,不过如此行军,却叫侧翼交托宁化军之手,若是宁化边军过宪州,驰援太原府,或袭击我军侧翼,截断大军辎重补给后路,合太原府之力,将大军困于其中,又该如何?”
“将军不必忧虑,宁化军不过土鸡瓦狗而,不足为虑。”高庆绪蔑道,眼中精芒一闪,话锋转道。
“倒是真定府,怕才是心腹大患。”
闻言完颜宗翰神色一动,目光瞧向真定府之地,忽的拍手赞道:“高先生果然大才,某先前研看舆图半日,心下始终不定,却不知何处纰漏,叫高先生一言,犹如醍醐灌顶!”
“将军谬赞,属下前几日已叫召回散于真定府之暗桩,一来集合真定府军情,二来且叫他们联合宋人,收买真定府官吏,战事一旦开启,叫他们拖延发兵。”
高庆绪面上含笑,继续言道:“只要真定府这一路兵马迟来半月,我军就是拿不下太原府,也可稳定阵脚,不叫腹背受敌。”
“且宋军不善野战,只能据城而守,我军自可以来去自如。”
“先生妙计!”完颜宗翰大喜道,“既是如此,且等回信。”
“是将军。”高庆绪抱拳拜道。
真定府之布局,他已暗中勾连数年之久,等的便是今日之机。
只要此番挥师南下,能够大胜而归,他便也是大功一件,届时上表,便再也不用只是在这军中做一个无名无分的谋士。
说不得,陛下恩赏之下,也能官袍加身。
完颜宗翰无愧当世名将,且叫高庆绪一番言说,当即便识得真定府之紧要,此地合近代州、太原府等两地。
进可过代州之地,截断大军后路。
退可直奔太原,驰援城防,叫大军进退不得。
且大军若要继续南下,合东路之军,威胁赵宋京师,更要将后背置于真定府援军面前。
此地威胁不除,从西路进军,便是无从谈起,好在宋人贪婪怯懦,只使些钱财,便可叫他们自相攻讦,倒是少费功夫。
高庆绪得了完颜宗翰首肯之令,当下出了大营,直奔应州城。
手下探子斥候,尽在城中,且要即刻赶赴,飞鸽发信,叫真定府城中之人尽快行事。
大军开拔之日宜早不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