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人,要是有一番正经活路,谁愿上山落草为寇,过那终日不得安宁,刀口舔血,身死也就落个“贼寇”恶名的日子?
要说黄门山上众人,谁也没那个心思,定不是如此。
只是他们沦落至此,各自都有自己说不出的难处。
空口白牙,便要他们招安下山,那必然是没有可能的,也怕有诈。
可是此番高坎之言,却不是要劝他们下山招安,反而是说将出来了一番领众人一时缓不过劲儿来,听得像是胡话的言语。
聚义堂中,一时缄默无言。
高坎曾与鲁智深提过,大丈夫当杀敌御寇,报效国家,方才不负一身武艺。
却未曾与林冲讲过。
是以此刻林冲听来也是头一遭,心中震动不比黄门山四好汉来得轻。
良久之后,还是蒋敬先开了口:“高公子,我等不过草芥微末之身,蝼蚁一般的贱命一条,哪堪得谈论如此大事?”
“匹夫但有忠勇义,敢问单于刀利否?”
高坎站起身来,直道:“黄狗尚知护家院,贼来死咬不松口,诸位俱都是有一身好武艺的英雄好汉,难道就甘愿蜷缩在这小小黄门山上,没想过杀敌报国,保我家国?”
“说得容易,可是我等只不过……”
蒋敬还欲说话,主位上欧鹏站将起来。
“高公子,你乃是东京府高太尉之子,自然人高言重,可是我等却俱是无依浮萍,人微言轻,就这山上一百几条贱命,尚且苟安而已,何谈家国?”
天下大事,别说是他们这百十号人,就是那些手握千万人生死的朝中重臣,尚且有无可奈何之处。
欧鹏少得那般大志向,但有方寸之地安身立命,快活逍遥,已是足矣。
高坎也瞧了出来,要用家国大义劝他,无异于对牛弹琴。
如是,还不如说些实当买卖。
便是话锋一转,又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强人所难,不过大当家的若是有意,倒也还可以谈一番生意。”
“甚生意?”欧鹏问道。
“在下与大名府有一条粮道,常要从黄门山地界经过,愿请众位兄弟高抬贵手。”
高坎说着,一拱手:“且想借大当家的山门,给往来押送的弟兄们做歇脚之用,凡所用度,理应安置妥当。”
“要从此处过倒是容易,田掌柜的也是老熟人,只是上山歇脚,怕是有些不便。”
欧鹏沉声说道。
高坎手下有鲁智深、林冲这般好手,看他随行的那些,也都不是易于之辈。
寻常偶有往来还好,若是常上常下,还要在山上歇脚。
叫他们摸清了山门路数,怕是什么时候换了主人都不识得。
这般条件,欧鹏自然不肯答应,心下也是当时就起了戒备,连一开始与林冲、鲁智深相识的快意都去了大半。
高坎也不强求,直道:“如此,也谢过大当家的高抬贵手。”
“无妨,俱是漂泊人,搭把手的事而已。”欧鹏摆手说道,“今日天色已晚,诸位再行赶路怕是来不及,如若不弃,还请在山上歇息一夜。”
话将说出来,便是在提醒众人谈不妥当,明日一早便该走人了。
高坎识得味道,也不多言,只拱手道谢,吩咐手下人把车马管好,不要撞了山上规矩。
停当下来,欧鹏倒也识得面上功夫,晚上又请了众人到聚义堂喝酒吃肉,一番笑谈。
正当吃得痛快时,外面忽然有寨门把手急匆匆来报。
欧鹏瞧了一眼下首的高坎众人,还是道:“急吼吼的做甚,有什么事且说来?”
“报告大王,外面来了一行人,说是从梁山来的,领头的自称‘托塔天王晁盖’,后还跟着一众汉子,俱是非凡人。”把手连忙报道。
“当真是晁天王来了?”欧鹏闻言蹭的一下站起,脸上俱是惊喜之色。
“快快快,快与我来人,一起去迎接天王!”
连下了大当家的主位,直奔门口,奔出两步又停当住,扭身叫高坎道:“高公子稍后,待迎来晁天王一行,再吃酒!”
“大王勿管,自去便可。”高坎微笑道。
闻言欧鹏眉头微皱,旋即又转脸对刚刚起身的蒋敬道:“二弟,你且在此作陪,我去去就回。”
“好,请哥哥代弟弟向天王致意。”蒋敬点头说道。
如是这般,欧鹏才领了马麟、陶宗旺二人去迎晁天王。
待人走后,高坎神光闪烁,直起身道:“蒋好汉,倒是我等赖着,叫你不能同去迎晁天王,我罚酒一杯。”
“高公子言重,本该作陪。”蒋敬说道。
见此,高坎忽的又道:“在下自东京出来时,听江湖传闻,说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在江州吃了官司,不日便要押解菜市口斩首,江湖上众好汉都有心要劫一场法场,来救公明哥哥,宋押司曾义走晁天王,想必天王此行,该是赶往江州救人的。”
“按说该是如此,不晓得是否如意。”蒋敬留了一手,只顺着高坎说话。
他虽不说,高坎却识得明白。
黄门山四人在听闻宋江在江州落难之后,也曾起意要去劫法场,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