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的邻县,又与被曾一本一党攻取的南澳岛隔海相望,自然早已是风声鹤唳,城门紧闭。
赵二爷本来的如意算盘是,先到饶平县城去,找知县刘如皋借个千把民壮,壮壮胆再去海阳。
刘如皋是隆庆二年进士,当年大家虽然没什么交情,但看在同年之谊上,当不至于见死不救。
谁知通名报姓之后,在城外等了半个多时辰,城门依旧紧闭不开。
那刘如皋居然坐着吊篮缒下城外,跟赵二爷见面来了……
“德卿贤弟,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赵二爷扶起给自己行礼的刘如皋,左右看看道:“并无贼人迫近,为何不开城门呐?”
“唉,丢人啊兄长。”刘如皋拍了拍官袍上的浮土,羞愧难当道:“我这个知县居然没法叫他们把城门大开,只能用这种法子来见兄长。”
“啊,难道下面人都不听你的了吗?”赵守正难以置信道:“一县父母之权威何在?”
“县老爷的权威?五岭以南有这种玩意儿存在吗?”刘如皋闻言苦笑道:“平日里还好,老父母、大老爷的叫着。可那都是表面功夫,真到了事儿上,你连屁都不是,全都是那些个缙绅说了算。”
“嘿,还真是江浙不一样啊。”赵二爷闻言一阵唏嘘。
“那当然了,这可是两广地带啊。”刘如皋失声笑道:“本朝以前,两广名义上归中原王朝统治,但城市以外,依然还是当地豪族说了算。洪武元年,东莞伯何真献出广州后,太祖把他调去山东,派德庆侯进入广东试图掌控局面,结果十年都搞不掂广州一府,只能几次把何真调回广州收拾残局。”
“这还是省城,更别说咱们潮州这种边缘州府了。正统末年黄萧养之乱后,朝廷才开始尝试实际控制省城外的土地和人口,但效果并不理想,反而激起叛乱频频。”刘如皋叹息连连道:
“据我观之,这些叛乱实际上就是官府和地方势力在争夺地方控制权的角力。什么是叛民,什么是顺民?区别就在于他们是否愿意服王法,是否愿意纳税当差!我们这些流官,势单力孤,任期又短,怎么能跟那些地方势力斗?只有依靠顺民,减少叛民,才能把局面勉强维持下去这样子。”
“哦……”赵守正耐着性子听他啰里巴嗦,这下终于听明白了。“你就是说,你不敢拧着那些缙绅来,你这个知县得听他们的?”
“也不是说听他们的,只是不好跟他们撕破面皮,我还得靠他们守城呢……”刘如皋讪讪道:“兄长,你是知道我的,但有一丝可能,小弟岂能如此不做人?”
“成,我明白了。”赵守正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回去吧,守好县城就是大功一件。”
借兵的话自然也就无从出口了。
“兄长,不如一起进城吧?”刘如皋似乎也觉着自己做得太不地道,忙挽留道:“眼下我这小县城,总比府城安全的多。”
“不必了,我虽然只是同知,但也是一府二堂,府城才是我该去的地方。”赵守正朝他一挥手,转身欲走。
忽又转回身来,对刘如皋道:“贤弟,拜托你件事。”
“兄长请讲,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刘如皋咬牙道。
“不是什么大事。”赵守正指了指自己的官轿和官衔牌道:“这些玩意儿带在路上太惹眼,请贤弟先代为保管可否?”
“这算什么事儿,没问题没问题。”刘如皋松口气,他都打算好了,只要不借兵,怎么都好说。没想到只是让自己帮忙保管东西。
“兄长若执意要去府城的话,小弟有矫健护卫二十名,可以跟随保护兄长。”他便一咬牙道。
“不必了。”赵守正感激的笑笑道:“我有三百多家丁护卫,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啊……”刘如皋吓了一跳,他一直以为跟在赵二爷后面那些身姿矫健,骑着骏马的劲装汉子,是奉命护送他的官兵呢。
没想到居然是人家自己养的护卫,有钱人真是夸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