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雪势渐小,化作雨水,但冷气更为凛人。
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落在瓦片上,落在地面上,慢慢地,越来越大,如幕如织,驱使着街上的行人抱头疾驰,带着安静宁和,最后将整座淮平城笼罩其中。
灵妙坊街道上,一只麂皮长靴落下,正好踩在松动的青石砖上,溅起啪的一片泥水。
一面容俊美的男子,身着灰衣大氅,腰佩龙形玉环,其余装饰全无,看着很普通,就那么伞也不打,负着手,行走在大雨中,怡然自得。
任由长发被雨水浸湿,沾贴在额头两颊。
脸上甚至浮现一抹笑意。
这样的行为,在雨落行人狂奔,摊贩着急归家的此时,可以说极为的不搭。
“淮平城啊...”
男子一边走,一边笑,津津有味地看着匆匆的行人,看着与之前有着诸多不同, 又有着数分底子的街道。
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毕竟受望京节度,玉侯府不入淮平, 受周胜军设衙管辖, 主管军主又是个油盐不进的闷葫芦, 两者自然不对付。
事至今日,一晃就已经十余年了。
想到这, 玉天衡便有些感慨。
“世子,雨大了。”
这时,一个低低的声音自身旁传来, 随后一把漆满红色枫叶的纸伞便将雨水遮挡。
果然。
下一刻,雨猛地变大,滴滴答答落在伞面,发出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只是持伞之人手显然很稳,不仅晃都没晃, 更将这沾风的寒雨尽数遮挡。
玉天衡轻轻地点点头。
伸出手, 没有再看那些更为匆忙的路人, 正好将一片落叶接住。
“一别经年, 故人陆续凋零, 好似风中落叶。”
“据我所知, 世子不是伤春悲秋之人。”身后之人上前半步,露出面容。
正是两鬓泛白的尹盛时:
“能作出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若只有这等气魄, 岂不是令人嗤笑?”
“儿时仰星光, 举手若能摘, 于今武道身, 天高却不可即,童言无忌罢了。”玉天衡俊朗的脸上, 带着淡淡的惆怅。
“那你,此次一事...想要如何处理?”尹盛时道。
“老师觉得如何是好?”
“....”
“原来号称一步三算的老师, 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玉天衡脸上表情消失,变得淡漠:“所以有些事, 必须自己拿主意,有些路,也只能自己一人去走。”
“天衡,内圣外王方是正道。”中年文人握着纸伞的手颤了颤。
“老师说的是。”玉天衡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柳名死后,其子我将收入侯府悉心培养,将其视为自家亲弟, 其家族也会多加照拂, 护其三代,我想这样也算死得其所。”
他语气平静。
柳名为南明郡掌旗使,在三日前进淮平接受调查。
如今正被押于淮平黑狱。
“这便是一步差,步步差...”尹盛时沉声道。
“不。”玉天衡摇头,“这只是做错了事,便要认罚。”
“只是他死了,此事便能作罢?”
“当人一死,作不作罢便不重要了,毕竟他人要的只是个态度,只要态度有,只要说法够,便无人有话可说。”玉天衡摇头道。
“...”中年文人再无话可说。
“好了老师,当消息传出,必会引来不少视线,你还需要去善后。”
玉天衡接过身旁的伞,往右侧倾斜了些许,轻声道。
话音落下,身旁却还是没有回应。
尹盛时沉默些许,便一言不发地径直转身离去,走入寒风冷雨之中。
玉天衡看着大雨中那道身影慢慢隐没,最终沉声低呼:
“老师放心,我会给予他机会,若他答应,便能保住性命。”
说罢,也不再看那离开的背影,握着伞的手用力,好想要将其抓牢,迈开步子,朝街的另一头走去。
.....
大周齐光四十九年春。
淮州南明郡显暇点,郡掌旗使柳名与黑佛教勾结,故隐瞒信息,致使悦山,南泽,明角三县百姓死伤惨重,提总衙黑狱候审。
三日后,黑狱内,柳名以血写‘悔悔悔’三字于狱,遂畏罪自杀。
一时间天下轰动。
灵台,千山,等等数宗皆派人手前往南明郡。
有消息称,黑佛教十八护法中数名护法同样于南明郡现踪,一时间南明郡成风云变幻之地。
..
“据我所知,你们灵台宗如今主事之人为灵台宗宗主觉岸,因此近几年下山之人也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