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麒原本以为叶栗要发火。

作为知道一些内情的人, 唐麒不难猜出叶栗已经猜出谁在见义勇为了。他做好了叶栗跳起来打人的准备，不过叶栗没有。

就像她之前处理这位见义勇为见义勇为的青年那样, 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而是拿起巧克力继续啃了一口。

“嘎吱”一声，用牙研磨着里面的坚果, 就好像在嚼碎人的骨头。

孔克南是没见过这个世面的，而他更没见过的是落荒而逃的唐麒——他那个一贯笑嘻嘻的唐哥竟然扔下一句“我先回去看看”后就把他一个人撇下了, 仿佛恶鬼在追魂索命。他把目光缓缓挪到叶栗那儿, 惊讶地发现叶栗竟然不再散发刚刚那种吓人的气息，而是转头看着窗外, 好像在发呆。

究竟怎么回事儿啊。

孔克南这么想着，又想知道具体的事情，又觉得这些事情怕是自己不应该问。他之所以来，除了是房承戎打发他来，其实也是因为他自己有些担心叶栗的情况。当然叶栗被打之类的他知道是房哥驴他, 但毕竟住院了应该是蛮严重的。

来的路上孔克南还在想, 要是今天没去参观就好了——他先去了老人院, 陪老人家说说话, 还在福利院还陪一帮小朋友打了会儿篮球，并且赢了。他当然知道，这种战绩不是什么应该拿出来吹嘘的, 做慈善嘛，他想说的是……

如果他留在石岗，又或者叶栗身边, 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叶栗受伤的事了……？

“你好像玩得不错。”

叶栗嚼着巧克力，问：“我看你最近的新闻了，应对记者的样子比我想得还要更熟练些——更让我诧异的是你竟然真的会用给你的稿子。”

“我也没有全用，就是……用了我记得的。”孔克南挠头：“还蛮好用的。”

“好用肯定好用，但你会用才比较奇怪。”叶栗问：“而且我很意外，你似乎不是很喜欢来这里玩的这一趟——你之前还是很期待的。”

叶栗根本没用疑问句，仿佛她看得出来孔克南经历了怎样的转变。她也的确看得出来，只通过孔克南的采访直播和其他的照片，叶栗就能看出一个大概来。

分析别人是她的一种本能，也是一种习惯，哪怕远离了专门侧写的职位很久，叶栗依旧本色不改。

尤其是，她发现自己需要用到这些的频率，其实越来越高了。

超级英雄，或者特殊能力者。

对于这部分人来说，侧写其实是非常必要的——如果他们知道了的话，一定会认为自己的权利又被政府侵犯了如何如何，但不管他们愿意不愿意，掌握他们的大致心理活动都对于维持现有的国家安全和秩序都是必要的。

这跟定期的思想汇报还不一样，因为普通人和特殊能力者在输出上终归是非同等量级的，这也定下了该如何对待特殊能力者的基调。

孔克南似乎不是特别满意现在的生活，实际上还是对限制他活动范围有些不满的。但如果他真的体会到了其他战斗员……

“因为我觉得很……我有点不太开心。”

孔克南忽然说：“我之前一直以为我们是一家人，大家都是兄弟姐妹，所以就应该关系好一些的，不需要拿出专门的东西来对付人家。但是他们的确这么问了，而且写我写得根本就是胡编乱造，就好像小学生写别人坏话一样，瞎编都没有这么瞎编的——哪有这么对自己人的呢？那些媒体根本不是为了写真实的事情才来做媒体的，明明就是为了传达自己喜欢的声音，所以才来做媒体的啊。”

“媒体是工具，也是喉舌。”叶栗不是很意外的样子：“所有媒体都会为了自己的核心而服务，我很意外你到现在才知道这个。”

“……我以前听到过一个说法，说国内的媒体都是国有的，所以只有一种声音；国外的媒体都是私营的，所以更自由，可以传播更多元的想法。”孔克南鼓鼓脸颊：“我知道有人喜欢我，有人不喜欢，但完全把我写成另一个人了——却一点惩罚都没有！哪有这样的事！”

不仅是有关他自己的，还有很多别的是孔克南亲身经历，觉得很魔幻的。

“我今天在敬老院的时候，有个奶奶问我能不能吃饱。”孔克南眼皮狂跳：“还有个爷爷问我，现在是不是中国还有很多人饿死，然后我这次是被逼迫的，不来香港就会被枪毙——这，这都是什么玩意啊，我感觉香港人脑子里的大陆和我看到的根本不一样，他们就……反正我不太想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栗子姐姐，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他抬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然后大家要么说英文要么说粤语，搞得好像说，实在是太不舒服了。”

“星星也说粤语，你怎么没感觉不舒服？”叶栗问：“而且星星说起来也算香港人——她妈就是。”

“星星不一样，我觉得星星是自己人，但是这里给我的感觉就不是。”

孔克南第二次提了这个：“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我可以再等等。”

银发的年轻男人坐在会客室，这么跟唐麒说：“我自己坐着就可以，没有必要特别关照我，唐。”

如果是X战警又或者泽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