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浠迫得近前,拔出插入地面的红缨枪,持枪在程昶跟前一挡,斥问:“殿前司因何伤人?!”
殿前司武卫长本是受宣稚之意取三公子性命,眼下乍然见到云浠,不知是生了什么变故,再往云浠的来路上一看,遥遥千余人,也不知她统共带了多少兵马来明隐寺。
殿前司埋伏在平南山中的人虽多,但大都藏于垂恩宫附近,就这么仓促与明威将军所率的忠勇部对上实属不智,何况寺里寺外还有陵王的大军。
武卫长于是暗道一声:“走!”带着自己的卫队迅速撤走了。
云浠没有派人追,她很快收了枪,见程昶嘴角与衣衫上到处都是血,连忙将他扶起身,急问:“三公子你怎么样?可是哪里受伤了?”
不知是不是濒死的危机解除,时空颠倒所带来的剧痛慢慢自周身退去,眼前视野逐渐清晰,听觉亦恢复如常。
虽然仍旧十分乏力,但在涛澜烈火里饱受砭灼的心总算落到实处了。
神志回笼,程昶缓了半晌,回道:“我没有受伤。”
然后他说:“阿汀,你不该来。”
云浠仔细看了看程昶的衣衫,上面并无裂口,心知他没有受外伤,微微松了口气。
她抬起袖口为他揩去嘴角的血渍,一面说道:“三公子深陷绝境,我不能不管。三公子担心我受牵连,可以什么都不与我说,然后撇下我,独自一人赴险,可是我做不到独善其身。”
云浠说这话的时候双眸是低低垂着的,言语间竟有些负气。
程昶听出她的怨怪之意,解释道:“如果今日的生逢绝境的只有我,所累及的只有你,我就是拉上你,一起共赴险局也没什么。但是,阿汀,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在将门之家。”
每回深陷绝境都是孤身一人,若是可以,他何尝不愿意有人与他同生共死?
可是她是将门之女,如今更是当朝将军,他既然被昭元帝打上“反贼”之名,她若带兵帮了他,难道要让世代忠烈的忠勇侯府名声尽毁,成为叛国犯上的贼子?
即便她有法子为忠勇侯府脱罪,他不能让她冒此风险,那么多无辜的将士一旦受牵连该怎么办?
这世上生死是大,正因为此,每个人的命都是命,没有谁该为谁牺牲,这便是他的方圆。
山野间的拼杀声沸反盈天,宣武将军所率兵马撞破寺门,已杀到明隐寺里头来了。
程鸣升战死,游骑将军被擒,辅国将军的残部四散溃逃,没有这万余人相助,翊卫司的禁卫军就算再骁勇善战,奈何敌众我寡,被陵王的兵马打得节节败退。
山中局势混乱不堪,翊卫司正面迎敌,几支陷于兵乱的殿前司武卫队急于突围,到处都在厮杀。
更远处,许多庙宇都着了火,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将这日暮天穹烧成一团诡异的血红。
宿台与罗伏结束了与殿前司的缠斗,赶来程昶这边,二人见程昶无恙,知是云浠在最危急之刻护住了他,同时与她谢过。
崔裕甩开追兵,朝云浠抱手道:“将军,宣武将军方才已带兵朝这边来了,他的人已经发现我们了!”
形势危急,一众人也顾不上礼数,宿台听了崔裕的话,立刻就问:“你们带了多少将士?”
云浠道:“本来有两万,但我今日之所以能顺利潜藏入明隐寺,全凭与裴阑合作,现今大半兵马都舍了他,手上只有两千。”
两千将士听起来虽众,但于眼下的局势而言实在杯水车薪。
不提陵王手上有兵马近十万,昭元帝的殿前司禁军更是只多不少。宣武将军已从东面破寺门而入,怀集、张岳几位将军也从明隐寺西北赶来集合,更莫要说潜藏在这寺中昭元帝的人。
他们中,无论是谁,都是想要程昶的命的。
忽地一声巨响,一座庙宇经不住烈火焚烧,轰然坍塌了,浓重的灰霾在断垣上落定,露出后头身着银甲的士兵。
宣武的人。
“小心!”
下一刻,罗伏高声提醒。
宣武的阵前兵一看到云浠等人,想也不想,第一时间张弓搭箭,好在云浠反应极快,摘下红缨枪,横枪一扫,将飞来的箭矢挡开,在崔裕的掩户下,迅速撤去一座佛塔之后。
宣武的人似没有追来,但一众人不敢懈怠,沿着佛塔后的小径,往最近山路疾去。
路上,崔裕问:“将军,我们去哪里?”
云浠仔细想了想,心中尚未有答案,便听程昶道:“去垂恩宫。”
“不行。”云浠道,“陛下既这样都不愿放过三公子,垂恩宫附近必然埋伏了大批殿前司的兵马,若去那里,三公子只怕会更危险。”
她想了想,斩钉截铁道:“往南走,我们护三公子下山。”
说着,转身便要改道。
程昶握紧云浠的手,拉着她站定,说道:“眼下陵王知道裴阑背叛他,必然早已派人去了明隐寺南门,殿前司不愿放过的人只我一个罢了,我们如果往山下走,如果遇上陵王的人,生还的可能又有多少?”
“可是——”
“我知道,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的确是下山,从此以后离开金陵,可是这样太冒险了,就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