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浠目送程昶的马车远去, 刚一转身,就看到在衙门口等着自己的方芙兰与鸣翠几人。
方芙兰眉间有重重的忧色, 步上前来,看了程昶离开的方向一眼, 没说什么,只温声问云浠:“衙门里的事都办好了?”
云浠点头:“办好了。”
她如今手上有点余钱, 想着方芙兰在公堂耗了大半日, 只怕已累极, 便也不省着,让赵五去雇了辆马车。
回府的路上, 方芙兰神思不定, 几回想开口,话到了嘴边, 又咽了回去。
及至快到侯府, 她才犹豫着问:“阿汀, 姝儿妹妹她……不会有事吧?”
云浠看她一眼,如实说道:“我不知道。”
方芙兰点了点头。
她明白衙门里的案子事关机密, 云浠不能,也不便与她多提,可思虑再三, 心里终归是放不下, 又道:“出了丧期这大半年, 姝儿妹妹一直与我交好, 几回去药铺子看诊, 也多劳她相帮。姝儿妹妹她……纵是心思玲珑了些,心肠真的是不坏的,断断做不出害人性命的事,姚府二小姐的死必然与她无关,阿汀你,有没有法子帮帮她?”
云浠道:“这案子牵涉到朝中有品级的大臣,如今已归到了大理寺,怕是会由郓王殿下和大理寺卿直接审查,别说我,就是朝野要员也无权干涉。”
她又安慰方芙兰:“阿嫂您别忧心,清者自清,若姚素素的死当真与罗姝无关,朝廷自会还她清白。”
不多时,侯府到了,赵五付了车夫银子,提着灯将方芙兰与云浠引进了府中。
方芙兰似还有话未说完,到了正院,遣走了赵五和鸣翠,问云浠:“阿汀,我听说……你被提了校尉。”
“嗯!”云浠一点头。
她一直想去军中,如今虽只被提了个七品翊麾校尉,也算得偿如愿了。
然而,令她最开心的还不是这个,她笑道:“提了校尉倒是其次,今早今上在殿上说,要把父亲和哥哥昔日散在塞北的旧部招回金陵,归拢在我麾下,虽只剩了四百余人,但他们都是与父亲哥哥共经生死的,与我也识的。还有阿久,我与您提过的,那会儿我跟着哥哥出征,就是她保护的我,这厢圣旨一下,她也能回来了!”
方芙兰闻言,只是沉默,过了会儿,她问:“那圣旨何时会到?”
“大约就这一两日吧。”云浠想了想道,“今上命我去京郊平乱,要从大营里抽调两千兵将给我,圣旨大约已拟好了,就是调兵要花些时日,明日后日我都不上值,在家中等圣旨。”
方芙兰“嗯”了声。
云浠见她眉间一点喜色也无,不由问:“阿嫂,您不高兴吗?”
又说,“提了校尉,我每月的俸禄也能长一大截,以后就能为您、为白叔请最好的大夫,买最好的药,咱们侯府也有好日子过了。”
方芙兰看着她,片刻,轻轻叹了一声:“我哪里是不高兴,我只是在为你担心罢了。”
“为我担心?”
“你年末就满十九了,寻常女子到了你这个年纪,哪有没嫁人的?如今看来,裴府的二少爷纵然门第家世俱佳,到底不是良配,你与他的亲,退了便也退了。我原还想等退亲的风声过去,为你去说一门亲,可你这厢被提了校尉……”
“女子一入军中,哪怕常驻金陵,不必南征北战,也为夫家所不喜,实难议亲。你终归是要嫁人的,这么耽搁下去,今后又能嫁去谁人府中?”
方芙兰的话是实话,大绥从了军的女子,大都孤老一生。
便说老太君,当年也是耗到了二十四五,才嫁给了裴府的太老爷。
那年间的裴府可不比现下,太老爷仅不过一名七品县令,而老太君已贵为堂堂四品将军。她嫁入裴府,是实实在在的下嫁。
云浠听了方芙兰的话,却道:“我没想这么多,更没有想着要嫁给谁。”
她顿了一下,又说,“阿嫂不必急着为我议亲,要是已有说上的,便都帮我退了吧,左右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不想与不相干的人绑在一起”
不相干的人?
可是,什么人才是相干的,什么人才是不相干的?
风灯明明灭灭,方芙兰看入云浠的眼,良久,轻声问:“阿汀,你实话告诉我,你心中是不是有人了?”
云浠怔了一下,本想矢口否认,可再一想,她世间至亲失尽,心中的这些话,不对阿嫂说,还能对谁说呢?于是轻声应:“是。”
“是……琮亲王府的三公子?”方芙兰小心翼翼地问。
云浠垂着眼,过了会儿,轻轻地点点头。
方芙兰见她承认得这么干脆,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半晌,她问:“那他……也喜欢你吗?”
云浠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不喜欢?”
“大概是,不喜欢吧。”云浠低声道,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许久,才说,“他的心思好像不在这里,也不在任何人身上,在……很远的地方。”
就像他这个人,哪怕再随和,再温柔,也似乎与人保持了一段云山雾罩般的距离,淡漠且疏离,仿佛他的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