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疏月扶着金翘站起身来,出声问道“这会你怎么来了”
何庆犹豫了一下,方开口回道“回贵主儿,皇上口谕,您和大阿哥可以回翊坤宫了。您要谢的恩皇上也免了,奴才已备好辇,就在外面等着,您和大阿哥这会儿就跟奴才走吧。”
大阿哥面露喜色,抬头道“太好了,和娘娘,我们可以回翊坤宫了。”
王疏月却下意识地将大阿哥揽到身后,看着何庆道“为何突然让我们回宫是出事了吗”
何庆抿了抿嘴,低声回道“三阿哥去了。”
虽有预感,深夜听到这个信儿,还是不免陡生寒意。
“皇上呢。”
何庆叹了口气,声音也有些发涩“回贵主儿的话,皇上看起来似是如常。但今日一日的饭食都原封不动的摆着,只召十二爷和内务府几个大臣在南书房议事,后来,查痘章京们也进去了,这会儿都还没有散。今儿整一日,万岁爷连茶都没有要一盏,就吩咐了奴才们一句话接您和大阿哥回翊坤宫。”
此话说完,大阿哥也不肯出声了,只静静地站在王疏月身后,低头朝那一堆墨迹未干的经文上看去。门未关,雪风肆无忌惮地袭入,吹得累案的纸张哗啦啦地做响,大阿哥赶忙伸手去压住作势要飞的经文,而后仔细地抱入怀中。
何庆见王疏月沉默,怕她是忧心皇后的事,忙又起话道“贵主儿,您不须忧心,皇后娘娘如今惊厥吐血,这会儿,长春宫都是乱的,暂时是顾不上您这里。外面钦天监也改了口,那什么月宿冲阳的传言就破了,贵主儿,只管好好保养好自己的身子。万事,有万岁爷替您挡着的。”
说完打了个千,“贵主儿,您收拾吧。奴才在外面候着您。”
人退了出去,王疏月仍然立着没有动。
金翘和梁安等人也退到后殿去打点收拾去了,正殿内独剩下王疏月和大阿哥两个人。
大阿哥捏了捏王疏月的手。
“和娘娘”
“嗯”
“三弟弟是因为天花病死的吗”
“是啊。”
“哦”
王疏月低下头,见他神色暗淡,嘴唇也轻轻地抿着,似有伤意。
“怎么了。”
大阿哥有些犹豫,迟疑了一阵,方道
“和娘娘,得了天花是不是都要被送出宫去。”
“是吧”
“那皇额娘为什么不陪着三弟弟。”
他这一句话问得有些急,耳根子也渐渐烧红了。
王疏月抿了抿唇,低头道“你心疼你三弟弟吗”
“是啊,生了病都没有额娘在身边。从前我生病的时候,额娘都会守着我”
王疏月牵起他的手。“你皇额娘,一定也很想守着你三弟弟,只不过,你的皇额娘,不仅仅是你三弟弟的母亲,也是天下人的母亲。”
大阿哥垂下头,轻声道
“我听谙达们说过,皇阿玛的好多兄弟都是死在天花上的,皇阿玛自己也染过那儿臣以后也会染上这个病吗”
孩子的话没什么顾及。
若是换了旁人,一定不会这么直接了当得说这对满清皇族而言,几乎等同诅咒的话。
王疏月心中一疼,忙牵着手将他搂入怀中。
“不会的。咱们大阿哥会平平安安一生。”
大阿哥趴在王是疏月的怀中,悄悄捏紧了王疏月的袖口。
“和娘娘,儿臣有些怕。”
王疏月搂住他的后脑勺,低头轻声道“不要怕,和娘娘从前生过痘疮,现在,还在后腰上留了个小疤呢。所以啊,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大阿哥在什么地方,和娘娘都会陪着你,守着你,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和娘娘,生痘疮疼吗”
“疼啊,但自从皖南推行种痘之法后,活下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其实天灾瘟疫,都是不可避的,所以与其躲,不如迎上。你皇阿玛这样,大阿哥以后,也该是这样。”
“嗯。儿臣明白了。”
王疏月露了欣色,转而又道
“还有一件事,大阿哥要答应和娘娘。”
“和娘娘您说。”
“这一段时日,无论你皇额娘待你如何,你都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记恨你皇额娘。”
“儿臣懂,皇额娘没有了三弟弟,一定很难过。儿臣不会惹皇额娘生气的。”
“还有你皇阿玛,也许他什么都不会对我们说,但他也一样难过。”
“嗯可是,皇阿玛难过,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呢,皇阿玛如何肯跟儿臣说,那儿臣一定会安慰皇阿玛的。”
王疏月摇了摇头,稍稍曲膝,弯腰摸着大阿哥的额头道“因为,他也想要我们安心。想要朝廷,天下的百姓都安心。所以大阿哥,皇阿玛想要我们安心,我们就安心,不要去打扰他,用心为三阿哥致哀,好好地生活。嗯和娘娘后日仍送你去上书房念书,好不好。”
大阿哥点了点头。
“好。儿臣知道了。”
王疏月露了个淡淡的笑容“真是和娘娘的好孩子,去找梁安吧,仔细他把你的书啊,收漏了。”
大阿哥应声,转身跑到后殿去了。
金翘则从里面出来,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