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监牢里发生的这种事都是为了杀人灭口,这里应该不存在灭口,祁王心念一转,大概明白了卫国公府的用意。堂堂公府千金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处以极刑,丢人又痛苦,出于勋贵世家的体面,也出于对李如月的感情,便有了这么一出。
陆梨讥讽地勾了下嘴角:“脸面就这么重要。”
祁王沉默了一瞬,当初卫国公府之所以选择隐瞒真相有一半就是出于维护体面,他道:“有这么一句话,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陆梨眉梢一扬:“所以为了自己的脸面,就枉顾国法无视朝廷的脸面。本该明正典刑教化百姓,却被处以私刑,看来在他们眼里,家族的体面远重于国法的威严朝廷的体面。”
祁王在她眼里看见了锋芒,她想拿这事做文章。
“王爷,我有一张药方。”
祁王心道来了。状告李如月之后,她就再没有什么主动针对卫国公府的行为,不过因她声名鹊起,凭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被权贵之家奉为座上宾,毕竟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和一个神医打好关系,有备无患。因此卫国公府过得有些不顺畅。
说完了药方,陆梨想着还得请他帮忙,遂解释了下:“非我针对他们,是他们无视陆梨的痛苦。李如月犯下种种恶行,被绳之以法天经地义,当众处决本就是她应得的惩罚之一。”
如果只是要李如月的命,她一包药下去,亲手要了李如月的命难道不是更痛快。她要的从来就不仅仅是李如月的命,她要她身败名裂不得好死。如此才能弥补她失去的幸福她不该承受的痛苦。
祁王眼神微微一动,问了一句:“陆梨死了?”
关于她是不是真的陆梨,并非没有人猜测,大部人觉得她不是,因为她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换脸之术太过匪夷所思。也有一部分觉得她就是,因为她神乎其技的医术,觉得没有什么是她活着她那师门做不到的,否决身份是诶了彻底摆脱卫国公府,毕竟她若是陆梨,就得应付卫国公府无休止的纠缠。
陆梨望着祁王:“陆梨死了,死于四年前。”
祁王也看着她,死掉的是单纯天真的陆梨,还是陆梨这个人。祁王笑了下,算了,何必为了好奇心刨根究底,不管她是不是那个陆梨,都是陆大夫,能治好他的右手,能提供妙不可言药方的神医,得拉拢。
祁王收下了药方,然后进宫找他的皇帝亲哥唠嗑。
皇帝比祁王大了十几岁,先皇驾崩时,祁王才四岁,又是一母同胞,皇帝拿这个弟弟是当儿子养的。是以祁王见了皇帝也不拘束,闲话几句,便把话题引到了要说的事上。
这个事,皇帝还不知道,因为实在不是大事,还到不了上达天听的地步。像这样的事,一般在刑部尚书手里就能解决,再麻烦点在中书省的阁老处理。
不过皇帝还是知道这个案子的,听他太后老娘唠叨的,也听后宫嫔妃提过几嘴,主要这是太具戏剧化,被他们当成话本子来看了。
“这卫国公府还真是事不少。”语气不怎么好,一点家事都处理不好,弄得人尽皆知,堂堂国公府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帝都替他臊的慌。
“本来都尘埃落定了,偏他们要节外生技。那李氏是朝廷钦犯,三司法定要处决的犯人。他们李家倒好,为了自家体面,就想私下处置了,把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
皇帝就看着祁王,笑而不语。
祁王也笑:“不瞒皇兄,臣弟是瞧不上李家做派的,太过糊涂,为了所谓的家族体面,就是非不分,如今连国法都敢藐视。这回还好,说白了是他们李氏自己的家事。可下回要遇上国事,卫国公为了家族体面,是不是也要不分是非,只讲家族体面。这些勋贵世家,好像都有把面子看的比天大的毛病。本该明正典刑的犯人被他们私下处理了,合着就他们要面子,朝廷不要面子,国法不要面子了。”
“是不是那陆大夫求你了。”
“倒也说不上求,她不提,臣弟也要说的,臣弟这手还得指望她,自然要拉拢她,何况这本来就是卫国公府无理在先。”祁王十分诚实,“陆大夫说,恶人被绳之以法,这是对被害人的慰藉,对恶人的震慑,对好人的鼓励。”
皇帝一笑:“她倒是个有见识的。”
祁王笑。
皇帝又道:“她对卫国公府的事这么上心,她当真不是李家亲女儿?”
祁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陆大夫长于山林,鲜少与人打交道,保持了难得的赤子之心。”
皇帝笑笑,他也就是随口一问,陆大夫是谁,他并不在乎,他只在乎这人能不能治好自己弟弟的手,给出的方子是否利国利民。
皇帝找来几位阁老过问了此事,本受了卫国公之托的薛阁老也不敢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只能秉公处理。
被扣下的米嬷嬷有护主之心,奈何没有配套的硬骨头,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她是奉李老夫人之命行事。
最后的结果是,陆老夫人被褫夺了诰命,卫国公被斥管家不严,勒令闭门思过。
听闻结果,陆梨笑了,这群人啊,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搞事情,如今好了,反过来被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