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错,头七已过了,后头的事没那么紧。”沈玄青搭了腔,算是给李婉云一个台阶让离开。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得有个带头说话的,李婉云家里遭贼日子不好过,再说女人和双儿回娘家住几日也是常有的事。
陆谷手里有钱,又有沈玄青站在旁边作定心丸,头一个就出声问李婉云鸡鸭要怎么卖。
下蛋时的母鸡母鸭别说十七八文了,有时都能卖到二十文,蛋能卖,以后不下蛋了还能把老母鸡老母鸭卖掉,怎么都是不亏的。
“不多,两只鸭一只公鸡四只母鸡,你若都要,公鸡就送你,母鸡母鸭各十文一只。”既是陆谷问,李婉云咬咬牙,将价钱压到了最低,没说十五文。
一共才七只,确实不多,陆谷抬头看一眼沈玄青,见他点头就放心了。
“行,那就都买了。”卫兰香也说道,她看一眼陆谷。
“娘,我去取钱。”陆谷看懂了她眼神,既然是他要买,没有让家里别人出钱的道理。
这买卖十分利落,陆谷先开口要买,别人就是眼馋这么便宜的价也没办法了,不是没人想多掏一两个铜板截胡,就算十二文钱买一只蛋鸡回去也划算,可沈玄青往院里一杵,这么高的个儿别人就不愿和他家起冲突,况且李婉云也答应了。
等陆谷过来,村里其他人该散的都散了,天快黑了,吃完饭还要洗碗呢。
“这……”李婉云大致数了下铜板,却是七十个,按她方才说的,公鸡送陆谷了,给六十文钱足以。
“你千万收好了。”陆谷没多说别的,只问她:“何时回娘家?”
李婉云将铜板妥帖塞进怀里,眼中全是感激,说道:“今天晚了,明天白天去。”
既如此,陆谷点点头,也没别的话了,他捉起地上的两只鸭子,剩下那五只鸡沈玄青和卫兰香抓了,叫上狗崽三人就往家里走。
后面李婉云看着他们,张嘴想说家里这些竹筐篮子都给陆谷,可再一想,终究作罢了,低头收拾起乱糟糟的院子,就算以后不回来了,家当也不能全给出去,得做出过日子的姿态,否则别人要起疑心的。
夜色笼罩大地,因闹了贼,许多人家早早就关上门,李婉云也是如此。今日闹成这样,四邻夜里肯定都会防备,就是黄达那个二流子,想来也不敢轻易靠近。
她关好门窗,把菜刀放在床沿边,伸手就能碰到,枕头底下还藏了剪刀,待躺下后睁着眼睛始终没睡着。
就算林金虎不说那些话,她也得找借口回娘家,闹贼本就是个大事,她躲回娘家谁也不能说什么。
至于这闹贼,其实是没有的事,是她自己悄声弄乱院子和厨房,屋子和后院的狼藉也是她一手弄的。没别的目的,清溪村她待不下去了。
今日下午她坐在院里劈柴,大门开着,路过的黄达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儿,那个二流子的眼神让她万分恐惧,又惊又怕。
比起张家那些好亲戚,黄达的眼神是全然不一样的,下流邪秽,以至她连话都不敢说,紧紧握着斧子的手都在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若黄达敢进来,她只能用斧子劈过去了。
幸而是白天,黄达不敢乱来,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她不敢忘了那种眼神,她娘家村里七八年前有个寡妇独自一人住,夜里被人翻墙进去,后来那个寡妇一根麻绳吊死在家里。
有人酣睡一晚,有人一夜未眠。
翌日鸡鸣天还没亮,听到邻家有了动静,李婉云才起身去了后院,她脚步很轻,一声不吭拿铁锨铲开粪堆,在恶臭中翻找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钱袋。
钱袋套了两个,外面的沾了粪她直接扔了,埋在里面这么多天,第二层钱袋同样恶臭,打开钱袋取出用布裹着的银子,布里是用油纸包的整整三十两银子。
她将一锭五两的整银紧紧握在手里,手心被硌得生疼,却觉出一种有钱的踏实。
那天张四子骂她昧钱,她尖声骂了回去,旁人不知,她自己知道是有心虚在其中,因为她真的昧了钱。
带上这三十两还有九十个铜板回娘家,手里有钱了,就算不回来,娘家人也不会赶她走。
赶她她也不走,无非就是闹一场,留在娘家总比一个人住这里强,不用日夜担心受欺辱。
至于别的家当还有房子,卖不成钱有些可惜,但她不蠢,知道不必再牵挂别的。
以前老张氏在的时候抠抠搜搜,她手里又没钱,回娘家带的东西磕碜,叫她那两个嫂子和弟妹看不起,三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只要把这钱牢牢攥在手里,回娘家也有底气。
天蒙蒙亮了,李婉云洗了洗银钱,依旧带着臭味又如何,这是实打实的银子。
她隐隐约约觉出有钱的好,尤其这钱一定要在自己手里,一想到从今以后她不用再顶着别人的冷脸子要钱,就觉得腰板都直了。
李婉云动作轻又快,将衣裳都打进包袱里,她自个儿衣服少,就张正子留下的一身棉衣厚点,见床上被子厚实,这是老张氏的,后来她自己盖着,被子床褥不好带走,她便拆了线,将里头的棉花揪了出来,有的塞进包袱里,有的塞进竹筐,回头弹了,再买些新棉花,怎么也能给她做一床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