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谣传,他一直都如此坚信着。
所以他才一直坚守在这座府邸,他以为,总有一天,小少爷会回到家里。
然而……
泪水从老人浑浊的眼中涌出。
他从来不知道,过去十几年平静安详的日子原来只是如泡沫一般的幻影。
他从来都不知道,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他所坚信的东西,全部都是谎言。
这座华美的府邸如今只剩他一人孤零零地坐在这里。
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不曾剩下。
他静静地坐在庭院中。
想起一同长大的老爷临死前将特勒亚少爷嘱托给他的那一幕。
想起特勒亚少爷在这座庭院中挺拔的身影。
然后,他又想起萨尔狄斯……那个小小的孩子孤零零地坐在水池边的模样。
‘小少爷是无辜的……’
‘无辜?他天生作为罪证降生于世。’
‘如果没有他的存在,特勒亚大人不会落得如今这么一个孤坟寂寥的下场。’
‘他早该死去,早该在五年前就死去。若是那样,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只要他存在一日,将军就会一日被钉在耻辱柱上。’
‘唯有以他的性命作为祭品,才能洗刷大人的耻辱,才能让大人从此安息!’
半个月之前,那个突然来找他的骑士冰冷的话语音犹在耳。
老人闭上眼,他满是沟壑的脸上已老泪纵横。
他干枯的手颤抖着抬起,将水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很快,黑红色的鲜血从他嘴角溢出来,老人倒在石桌上,咽下最后一口气。
…………
……………………
身后的箭筒已空空荡荡,所以,当那名骑士一步冲上来,一剑重重劈下时。
弥亚反射性地将左手上的弓抬起,想要将那一剑架住——
咔嚓。
宽剑太过于锋利,弓身不堪重负,应声而断。
劈裂弓身的利剑继续俯冲而下,在弥亚错愕的目光中,在他胸口斜斜地划开一道长长的血痕。
鲜血飞溅了劈下这一剑的骑士半边颊的血色。
断裂的弓落地,少年重重地跌倒在地上,闭上眼,似乎没了声息。
骑士却毫不留情地上前一步,抬手就要一剑刺穿弥亚的胸口。
铿锵一声脆响。
一把剑猛地从斜地里伸出,硬是将骑士眼看就要刺入弥亚胸口的一剑架在空中。
骑士斜眼看向一侧,看见的是咬紧牙死死地架住自己这一剑的萨尔狄斯。
他本就阴鸷的眼神越发冰冷起来。
他一抬脚,不耐烦地将在他眼中已等同于死人的弥亚踢了一下。
弥亚被踢得翻了个身,但是依然静静地趴在石地上,从他胸口渗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身下的地面。
他闭着眼,半晌不见一点动静。
萨尔狄斯惊慌地想要向弥亚看去,可是重重一剑劈来。
他本能地抬剑一挡。
伴随着铿锵一声刀刃撞击的声响,他勉力挡住了骑士劈下来的这一剑,可是绷紧的手臂却止不住地在颤抖。
在刚才那一张恶战中,他也好,弥亚也好,早已筋疲力尽,就连站着都很困难,根本没法继续战斗下去。
更何况眼前这位骑士更是强大甚于刚才的任何一个人。
一剑接着一剑重重朝萨尔狄斯劈下。
劈得他被迫不断后退。
“你早该死了。”
“在五年前就该死了。”
“如果那时你死了,将军就能活下去。”
骑士说,字字如刀,句句刺心。
他阴鸷的眼直勾勾地盯着萨尔狄斯,透出毫不掩饰的憎恶和恨意。
他冷冷地说:“你为什么不死——”
最后一句话落音,像是厌倦了此刻如猫戏耗子般的游戏,骑士一剑狠狠劈下。
原本就是在咬牙苦苦撑着的萨尔狄斯再也支撑不住,手中长剑脱手飞出,重重插在一旁的地面上,而他的人也跌落在了地上。
他倒在地上,鲜血从他被劈伤的额头流下来,染红了他半边的颊。
骑士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向前递出的剑尖抵在他的喉咙上。
可是萨尔狄斯却是恍如不觉,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另一边伏在地面一动不动的弥亚,整个人像是失了魂,目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见萨尔狄斯没反应,骑士皱了下眉,剑尖往前一递,浅浅刺入他喉咙的肌肤中,一点血丝渗出,但是萨尔狄斯却依然像是没看到自己喉咙前的剑刃一般,看也不看掌控着自己性命的骑士一眼,努力想要撑着身体站起来。
可是他失败了,中毒极深且已经遍体鳞伤的身体已连最后站起身的力气都已不剩,刚刚撑起到半截的身体再度摔倒在地。
他喘了口气,趴在地上,缓缓地抬起头,目光仍旧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弥亚所在的地方。
弥亚静静地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刻,萨尔狄斯眼底最后一点亮光都消散了下去,除了黑暗,什么都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