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世上,只余这一个亲人了。”画角的目光追随着顺水而去的点点灯光,缓缓说道。
虞太倾一直静静站在画角身侧,听她说完,见她情绪低落,双目中隐有泪光,安慰道:“总会找到她的。”
画角点点头。
倘若今夜没见到表姐也就罢了,既然见到了,她便是寻遍阑安城,也定会把她找到。
虞太倾望着夜色中的丽水河,忽然说道:“其实,我也要寻一个人,不过,我却连他是谁都不晓得。”
画角诧异地望向虞太倾,见他唇角浮起一抹涩然的笑意。
画角明白他指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应是自己的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不禁有些替他心酸。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两人在河畔默然静立。
天色渐晚,市集已经散了,三三两两的行人提灯朝河边走来,遥遥便听到一阵热闹的笑语声。
虞太倾回过神来,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两人走后不久,丽水河对岸的一辆马车中,一个华服男子掀帘走了出来。
他负手凝立在河畔,望着对岸市集四散的人群,目光中闪过一丝冷煞之意。
“如此看来,这个姜小娘子的确是蒲衣族人。”
“不错!”
素衣女子自马车后转了出来。
她身着秋香色襦裙,外罩着霜白色披风,手中提着一盏莲灯。
她一手挑开幂篱前垂落的轻纱,莲灯柔和的光芒映亮了她娇媚的面容。
她勾唇笑了笑说道:“奴婢自她身边经过时,故意将姜如烟的玉佩遗落,她若不是认了出来,又怎会追过来。倘若她不是蒲衣族的人,又怎么认得蒲衣族圣女的玉佩。”
华服男子唇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慢悠悠说道:“姜画角。如此甚好,没想到蒲衣族除了姜如烟,还有别人,这一回我倒要看姜如烟是不是还拒不开口。”
***
皇宫,御书房。
雷言望着坐在龙案后的皇帝,又瞥了眼候在外面廊下的虞太倾。
他清了清嗓子,施礼说道:“陛下,此番凤阳楼和牡丹宴的案子多亏虞都监……”雷言想起虞太倾如今已不是都监了,改口说道,“虞小郎君功不可没。近日,那妖物野君又传了消息给他,微臣觉得兹事体大,还请陛下允他进殿奏明。”
雷言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皇帝面前为虞太倾说好话。虞太倾做了这些时日的都监,他倒是习惯了。
皇帝眯眼扫了眼殿外,对大总管尤福说道:“传。”
虞太倾头戴玉冠,身着淡蓝襕袍,在晨光中淡淡凝立,看到尤福出来,那双温煦的长眸朝他望过来,眸中好似聚着星辉。
这般秀骨天成,通身矜贵的人,怎么忽然不是皇家的人了?
尤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当年,长公主李云裳和萧素君互换之事,皇帝是不知情的,原还对虞太倾这个外甥寄予厚望,忽然知晓他和他毫无关系,心情自然不会好。
这几日,皇帝也特意避着虞太倾,大约也是不晓得该如何面对他。
尤福朝着虞太倾施礼,说道:“陛下召您进去。”
御书房内,皇帝瞥了一眼虞太倾,脸色有些阴沉,唇角微抿,问道:“听雷指挥使说,那妖物还给你留了话?”
虞太倾躬身说道:“是。”
皇帝冷笑着问道:“莫不是,又是妖祸阑安,天下大乱之类的耸人听闻的话?”
虞太倾摇摇头,说道:“当日妖物能在众多天枢司伏妖师的眼皮底下进入牡丹园作案,又安然而退,陛下不是也很惊诧吗?其实倒不是因为妖物多么厉害,而是因为妖物原本就在我们身边。”
皇帝目光犀利地望向虞太倾问道:“你说什么?”
“这间御书房中,或许就有妖物?不止一个,或许两个、三个,甚至更多。”虞太倾凝视着皇帝,挑高的眉梢显得莫测高深。
皇帝唬得蓦然自龙椅上站起,看了看雷言和尤福,快步行至虞太倾面前,问道:“妖物在何处?”
雷言说道:“陛下,先前,微臣不是向您禀告过,此番的妖物观讳是来自云墟吗。”
皇帝点点头:“那又如何,你们不是不晓得云墟在何处吗?”
虞太倾缓缓说道:“如今知道了。云墟就在我们身边,是上古众神集所有神力创造的另一个世间,和我们的世间彼此重合,却又互不干扰。”
皇帝愣住了,一时没明白过来虞太倾的意思是什么。
雷言解释道:“陛下,我们此时所在的御书房,在云墟也许是山中,抑或是水中,还可能是荒野,也可能也是一间房屋。不过,那间房中可能住着的是妖。就在陛下站着的地方,此时的云墟或许站着的是一只妖物,但你们却互相感觉不到对方。”
皇帝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了,一时间只觉得毛骨悚然,吓得面色煞白,左顾右盼。
“你们的意思是,有两个世间?一是我们的世间,一是云墟。我们这里是人,云墟全是妖?而云墟,就在我们身边?”
尤福闻言,也吓得浑身颤抖:“倘若如此,那岂不糟糕。”
虞太倾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