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太倾的马车行至宫门前时,天已黑透了。宫门虽下了钥,但守门的禁军早得了旨意,专门打开旁侧的小门引着虞太倾和楚宪进去。
一重重的宫殿在夜色中绵延,有一种冷峻的肃杀之气。
一弯蛾眉月挂在天边,月色淡淡的,并不能将重重深宫朗照。
一名内侍提着羊角风灯在前面引路,引着虞太倾一路向宫内而去。
楚宪瞥了虞太倾一眼,见他神色恍惚,也不晓得在想什么,莫非还在想方才的失火之事?
楚宪心中着实诧异,实在想不通方才的火到底是如何燃起来的,又是为何烧到那么大,他们才出声让他进去救火。
他很想开口问一问,瞧见虞太倾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问也白问。
出了狭长的夹道,内侍提灯右转而去,若是去往御书房,原该向左行。
楚宪虽说入宫次数不多,但也察觉内侍走错了,但虞太倾依然毫无所觉。
楚宪只得轻咳一声,问内侍:“陛下不在御书房吗?”
内侍压了压嗓子,笑着说道:“是奴才疏忽了,忘记知会虞都监和楚校尉了。陛下此时不在御书房,在观星楼,今儿鹤羽山来人了。”
“鹤羽山?”虞太倾自天枢司一路行来,脑中一直是乱糟糟的,也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直到此时,方回过神来。
鹤羽山是云沧派的道山,云沧派的弟子除了在天枢司就职,便是在鹤羽山修行。若有鹤羽山弟子下山直接来见皇帝,那必是云沧派举重若轻的人物。
今日牡丹宴上孔玉被害之案,虽说死的只是一个通议大夫之女,然而,当时宴会上留安王、康王还有静安公主都在,不管凶犯是妖还是人,既然能害死别人,便也有可能害死他们。
别的不说,禁军和天枢司这回少不得都要领一个是失察之罪。
只是,纵然如此,此事也没严重到令皇帝连夜将天枢司的指挥使和都监都召入宫中,却原来是鹤羽山来人了。
鹤羽山来人,必定是要见他这个新任都监一面的。
“不知鹤羽山来的是哪位?”
小内侍躬身回道:“奴婢也不清楚,虞都监到了观星楼便晓得了。”
观星楼是一座九层的塔楼,位置处于皇宫东北角,但其实并不在皇宫内,与皇宫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但因有一道小门与皇宫相通,自皇宫穿行过去,反倒很近。
鹤羽山有人下山,一向不在阑安市井处居住,而是会下榻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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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星楼第八层的塔室中,朝北的槛窗大开。
皇帝负手凝立在窗前俯瞰着整个阑安城。
夜色之下,星星点点的灯光,将阑安城妆点得辉煌而壮观。
重重楼阁的飞檐翘角在夜色中绵延,宫廷街市中移动的灯笼,远处禁军巡逻时自街道上奔驰而过。
这一切的一切,在高处看来,都是如此的渺小。
江山如画。
这种登高的感觉,别有一种滋味。
大总管尤福躬身禀告:“陛下,虞都监到了。”
皇帝颔首,命人将槛窗关上,回身看着虞太倾,伸指向上指了指。虞太倾瞬间明了,鹤羽山来的人应当在九层平台上观天象,隔墙有耳,说话要谨慎。
皇帝身着明黄色窄袖常服,看上去四十多岁年纪。他朝着虞太倾招招手,笑得很和气。
“太倾,袁长老和雷言在上面观天象,你且陪我说说话。今儿牡丹宴上,通议大夫之女身死,你也在现场,可有查到什么?”皇帝撩袍坐下,端起案上茶盏品了口问道。
虞太倾斟字酌句回道:“陛下,目前线索太少,案件还不曾有所进展。不过,以臣所见,此案与前几日凤阳楼棋官之死作案手法一致,或系同一个妖作案。此妖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还会再作案。”BIqupai.
“凤阳楼之案?死的也是擅弈棋的女子?”皇帝问道。
虞太倾点头:“此案前两日已转入大理寺,微臣请求两案一并调查。”
皇帝点头应允。
这时,台阶上响起脚步声,雷言陪同一位道士步入屋内。
此人五十多岁,手持拂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他身形清瘦,一脸悲天悯人的神色,似乎对世间众生无限忧心。
他是云沧派的长老袁风,在派中地位仅次于掌门王御。他平日在鹤羽山修行,并不经常下山。虞太倾又是去年才从南诏来到大晋,因此两人并未照过面。
袁风看向虞太倾,原本微眯的长眸蓦然睁大,眼底却白茫茫一片,乍看好似目盲之人。
袁风虽是云沧派长老,却并不精于诛妖术法,而是精于卜算,观天象。
他每年能开几次天眼,观天象识吉凶,洞悉凡俗人无法知悉的真相。此时,他观天象时开了天眼,此时还未曾关上,乍然看到虞太倾,却是吃了一惊。
袁风问道:“你便是陛下新任命的天枢司都监?”
皇帝瞥了眼袁风的脸色,诧异地扬了扬眉,说道:“这是我阿妹的孩儿虞太倾,去年自南诏来到了大晋,朕便命他在天枢司挂了個闲职。”
皇帝望向虞太倾,示意道:“太倾,过来拜见袁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