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娇弱的闺阁女子,被妖物劫到山中,好不容易得救又被下了烈狱,连番惊吓,身子抱恙实属正常。
画角有些担忧,但总不好翻墙入崔府,只得怏怏回去了。
晌午过后,林姑惦记着她和裴如寄会面之事,早早带着雪袖过来,说要为她好生妆扮。
画角迷迷糊糊坐在床榻上,看着雪袖打开衣柜,将各色襦衫长裙、半臂披帛铺在床榻上。
林姑挑了一件粉色襦裙、秋香色半臂在画角身上比了比,摇摇头:“这件颜色太俗气。”
雪袖挑了件茜色织锦裙,林姑再次摇头:“这件样式老旧,上身会让人笑话我们小娘子没银钱置新衣。”
林姑的手在衣衫间翻来翻去,最终挑了件素色撒花裙,月色为底,领口和袖口处以绯色丝线镶边,裙摆上也绣了海棠花,看上去清雅而不失繁丽。
“你这几日好生在府中待着,我好请裁衣匠来给你量体裁衣,多做几身时新的衣衫。这些衣裙都过时了,倘若你想去什么花宴、诗宴,都没得衣衫上身。”林姑说着,将素色撒花裙给她穿上,左瞧右看,勉为其难地点头,“勉强过得去,就这件吧。”
画角轻叹:“什么花宴、诗宴,又不会有人邀我。”
林姑白她一眼,命雪袖打开妆奁,给她绾发:“怎么就没有了,郞主生前是中书令,你可是他的独女。”
收拾妥当,林姑后退几步,遥遥打量着画角,见她因着这几日没歇好,面色有些苍白。林姑摇摇头,亲自给画角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又从妆奁里取出一支海棠步摇簪在她的发髻上。
画角伸手扶了扶发髻,有些不自在:“林姑,我又不是去相亲……”
“不是相亲是什么?”林姑截住她的话头,“你们虽说定了亲,但从未见过面,裴三郎此番约你见面,你以为不是为了相看你?”
画角想说:其实我们已经见过面了,还是在烟花之地,我还踹了裴如寄一脚,把他胸前的护心镜都踹裂了。
但想了想最终没说,她怕林姑当场晕过去。
她如今就是打扮成天仙,裴如寄也会当场拒了她。
她还记得裴如寄最后指着她的鼻尖说的话,又狠又无情。
“你不用向我赔罪,只需记住,日后见到本将军避远点儿,更不要妄想来勾搭本将军。”
画角心虚地转了转眼珠,朝着雪袖招招手:“你给我备一块面纱。”
林姑闻言夸赞她道:“这才像话,出门最好不要抛头露面,雪袖,把幂篱也取出来。”
陈伯早已吩咐郑信和郑恒套好了马车,画角和雪袖上车后,郑信赶车,郑恒骑马护在后面,向凤阳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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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阳楼是一家百年酒楼,坐落在崇安坊,东临丽水河,西边便是西市,是阑安顶热闹的去处。
凤阳楼以环境优雅、菜肴新鲜美味在阑安久负盛名,也是达官贵人宴请的首要去处。BiquPai.
画角下了马车,命郑信和郑恒在马车前候着,便带着雪袖入了酒楼。
店小二迎上前,笑容可掬地问道:“两位里面请,是在一楼大厅,还是到二楼雅阁?”
画角问道:“裴如寄裴将军可有预定?”
店小二闻言,神色越发恭敬起来:“原来小娘子是裴小将军的客人。他定了二楼雅间,人还未到,请小娘子先随我来。”
店小二引着两人入了雅阁,先上了几碟点心,一壶热茶,便自行退了出去。
屋内陈设雅致,簟席铺地,红木桌案,墙上挂着几幅水墨字画,虽不是名家作品,却也为雅室平添了几分韵味。
雪袖有些不满:“既是裴将军约了小娘子,何以还要摆架子姗姗来迟,这也太不尊重娘子了。”
画角挑了挑眉梢,唇角含笑:“也许啊,是故意的。”
上一次在绕梁阁见过面后,她便晓得,以裴如寄的性子,绝不会甘心娶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娘子。
她在案前坐下,斟了杯茶,抬手拈了一块桂花糕递给雪袖。
她不着急,既来了,今日便自然要见他一面。
如此饮了两盏茶,便听得房门被推开,云麾将军裴如寄来了。
画角回过头,瞥了他一眼,只这一眼,眼睛差点被闪瞎了。
裴如寄身着银红色襕袍,金线镶边,袍摆上绣着春花秋叶、夏荷冬梅,恨不得将一年四季的花全绣上,姹紫嫣红的花随着他款步而来,波光潋滟,热闹得惊心动魄。
这一身衣衫,让原本轩昂明朗、清俊洒脱的裴小将军,瞬间成了俗不可耐的纨绔公子。
画角看得瞠目结舌。
裴如寄毫无所觉,朝着画角展颜一笑:“你便是郑中书令的千金,郑……不对,听闻你姓外家的姓,姜……姜画角?”
画角抬手抚了抚遮面的轻纱,浅浅一笑:“正是。”
裴如寄大步行至画角对面坐下,瞥了画角一眼,自袖中取出一柄折扇,刷一声打开,鎏金的扇面上龙飞凤舞四个大字:将军本色。
画角一愣。
裴如寄轻轻一扇,一股刺鼻的脂粉味便冲着画角袭了过来。
画角忍不住掩鼻蹙了蹙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