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落下时王宫也陷入了安静,油灯的壶嘴处亮着火苗,火光勉强驱散着肆意入侵的黑暗,落在那池边摘下的面具和珊瑚珠上,水声哗啦作响,让这静谧的夜色多了几缕浮动。
帘帐之外人影靠近,那溢散于水中的红发微动,本是微阖的绿眸睁开,听到了其后传来的汇报声:“殿下,已经查明了赫伊里进入巴塞尔的行踪。”
“说。”水中之人起身,随手拉过了放在一旁的布,擦拭着身上的水珠道。
亲卫并不抬头,只是低头认真的在那些微的光影变化中汇报道:“赫伊里进入巴塞尔是从萨门登的船,刚好碰上了海盗,正是您带领救援的那一艘,他在船上遇到了商人提尼,又在也达城经提尼介绍,由费达的商队带着前往了里斯城。”
“时间呢?”帘帐内的身影拉过长袍穿上。
“他在也达城只停留了一晚,就直接赶往了里斯城,不过在里斯城没有直接进入王宫,而是在旅馆居住了几日,只是那几日的行踪太隐蔽,无法探查。”亲卫诉说着,却觉面前帘帐掀开,眼前骤亮。
红发蜿蜒垂落而至眼前,他略微抬头让身,在看到那本是完美的颈侧蔓延的灰黑色痕迹时沉了一口气。
“也就是说他是直奔里斯城而来的。”简狄松开帘帐,用布擦拭着发丝沉声道。
“是,中途并无停留,加里城那边的事情不太确定。”亲卫跟上,看着那落座于毯子上的身影,再度垂眸道,“但根据他离开加里城时间的推算,跨过那片沙漠,再抵达萨门的时间差不多。”
坐在地毯上的人本是绝美,可即使佩戴着面具,那颈侧无可遮掩的灰黑色和左手上完全覆盖的色泽都好像让美玉覆盖上了一层灰败将灭的色泽。
“目标明确。”简狄下了判断,“再查。”
“是,殿下,流传于里斯城的乐谱我已为您整理好放在桌上了。”亲卫行礼后退,忍住了眸中的沉痛和惋惜离开。
他卓绝出彩的殿下,本该令世人瞩目,却只能注定在恶毒的诅咒下衰败消亡,以生命为注注下的诅咒,不可解。
即使将那个恶毒的魔法师碎尸万段,也无法拯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等着。
亲卫离开,殿中无人,那擦拭着发丝的人停下动作,取下了脸上戴着的面具,一张脸,一半美到极致,即使是最绝美的珠玉也无法比拟它的颜色,而另外一半,灰黑色犹如石膏,丑陋如恶鬼,若至行人前,必让小孩啼哭。
发丝垂落,划过其上,未有触感,只有那双绿眸未被完全侵蚀,只是已然有些模糊的迹象。
面具被放在了桌上,简狄活动了一下左手的肘骨,那里也有了僵化的痕迹,再渐渐的,左侧的手臂将会无法动弹。
幸好不是右手,左手用剑的威力到底是不如右手的。
他将衣袖拉下,覆盖住了手臂上的痕迹,又拿过了桌上摆放的极厚的乐谱。
赫伊里的乐曲在里斯城中早有流传,无论是宫中演
奏还是路边的小调,都有他的影子和影响,即使跨过了一片大陆和海域,这样的流传也足以证明此人在乐曲上的实力。
最初时简狄也在此做过调查,他对乐理上虽然不算精通,但也能够看懂,即使只看过几份,也知道其中并没有什么问题,乐师吹奏也无不适或是蛊惑人心之感,确实是极好的曲子。
只是他当时看的不全,而现在需要重新看一遍。
赫伊里的名声如他父王所说的那样,以乐曲传颂而封神,各国乐师皆以他为目标指引,凡听过曲调者无不赞誉,以能听其亲奏一曲为荣耀。
在加里城中时,便有无数人慕名,府邸之外人头攒动。
又引无数的商机驻扎,其本人以乐器店为引,铺开生意无数,财产不可估量。
这样的人不论行至哪个国度,都会得到热烈的欢迎,加里城的那位国王想要留下他,自然不仅仅有乐曲之故,其中的好处,不言而喻。
而这个人无论有没有魔法,都有手腕,在加里城来去自如,令国王致歉。
但就是因为影响力太大,才不能不防。
简狄翻看着乐谱,一个一个辨别,可读到的却与两年前一样,很绝妙的谱写,婉转上承,急而转下,每一处都很完美。
赫伊里的故乡是阿马尔,可他离家三年,竟然没有在阿马尔多停留一段时日……
简狄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耳朵轻动时,一缕乐声溢进了其中。
极轻微,却极细腻的穿过了无数的墙壁和帘帐,在这个夜晚,就像是静静停泊在月下水畔的花,悄然绽放,喷芳吐香,幽秘的渗透进人的心里。
敲动的手指停下,简狄抬眸,在那乐声之中,隐隐可闻有人开窗寻觅的声音。
若是别人的乐声,或许是一种干扰,但赫伊里的明显不同。
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舒缓温柔的曲调柔和的似拂过帘帐的风,让人的心似乎能够因此而安静下来。
坐在桌边的人轻轻阖眸,让那温柔的风进入了耳中。
而待一曲毕时,他从靠着的软枕上睁开眼睛,一时紧绷的脑海中竟有放松带来的困倦感。
那不是魔法,但那样的乐声中的确带